拍賣會結束之後,張世澤跑過來安慰蘇白衣,豈料見了蘇白衣之後卻驚奇的道:“咦,我覺得你會很沮喪,為何你好像還很高興一樣?”


    蘇白衣笑而不語!


    他不是高興,而是平時就這樣一副淡然的態度。


    拍賣會冷清又怎麽樣?


    那是他故意為之!


    蘇白衣傻麽?拍賣之前不知道要大大的宣傳一番,不知道將鐵路的好處一點點的灌輸給大家,不知道為大家上上課讓他們自願掏腰包啊?


    當然不是!


    商業的銷售模式有很多種,無非是調動人的積極性,然後讓其失去理智,然後拚命購買而已。


    但這不是最厲害的。


    既然是拍賣會,當然要有層次感。


    一步一步帶著這些競拍人漸入佳境,那才是真正放大招的時候。


    購買者的積極性固然重要,但是還有比積極性更能激發其購買欲望的東西,那就是:可惜、遺憾、後悔等諸多因素夾雜在一切的一種欲罷不能。


    比如說房價七八千一平的時候你不買,漲到了一萬的時候你就會後悔當初沒買,漲到了一萬五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的去買!


    為什麽?


    民國時包天笑先生《釧影樓迴憶錄》記載這這麽一段話:說是大同女人重門疊戶三重天(私戶三層贅肉嵌夾,令男人欲罷不能,具體真假不可考!),第一重天叫別有洞天、第二重天叫進入佳境,第三重天叫極樂深處!


    說明一個問題,人的快感有時候是建立在層次感之上的。


    比如買房,比如這次的鐵路股份拍賣。


    第一場五十萬兩一股賣出去的時候大家都沒啥感覺,可如果第二場的價格比第一場高會如何?


    你會覺得可惜,可惜第一場沒出手。


    那如果第三場拍賣的價格比第二場還要高呢?


    你會後悔,打死也不願錯過最後的機會。


    所以,對於張世澤好心的安慰,蘇白衣僅僅是拱了拱手,謝絕了他的好意。


    除了張世澤之外,程開業也過來安慰。


    不過和張世澤相比之下,這個曾經在邊軍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夥笑得有些尷尬。蘇白衣知道他為何會感到尷尬,因為開拍之前他便告訴了程開業,第一場如果能出手的話盡量出手,不然後麵拍賣會的價格會越來越高。


    事實上,蘇白衣之所以在第一場拍出兩個股份,那就是給張世澤和程開業定做的,可結果倒好,張世澤買了,程開業沒買!


    這就是商人和勳貴的區別吧?


    蘇白衣心裏想著,這邊程開業幹咳兩聲開口:“大人不要誤會,其實我是想報價來著,第一場是英國公世子,我不便得罪於他,第二次報價的是顧半城,他是小人的朋友!”


    “嗬嗬!”蘇白衣燦爛的笑了笑,拍著程開業的肩膀道:“都是小事,無礙大局,程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心裏卻將程開業全家問候了個遍,沒想到這貨關鍵時候掉鏈子靠不住,要不是顧半城出來報價,第二次競拍還不知道如何收場。


    雖然蘇白衣自己也安排了暗托在裏麵,可能不用托盡量還是不用托不是?


    “對了!”蘇白衣揚起眉毛道:“程兄和那河洛康家的關係怎麽樣?”


    “還算熟絡!”程開業點頭。


    “之前聽你說這河洛康家也造船?”


    “是的!”程開業道:“康家從正德年間就開始造船了,如今黃河中行走的船,大多是他們康家所造!”


    “那好,你幫我約一下那個康惠!”蘇白衣道:“我有些事情想找他談一下,嗯……就在我指揮部的辦公室裏!”


    康惠大約四十來歲,長得不算太高,偏瘦!身穿一件團花交領的員外衫,頭戴六瓣合縫瓜皮帽,衫是上好的棉布衫,並非絲絹等隻有貴族才有資格穿的衣服,看起來這康惠雖然有錢,是河洛之地的活財神,也僅僅是一個商人而已。康家還沒有達到滿清時期的巔峰!


    “康惠見過大人!”康惠恭恭敬敬的朝蘇白衣行禮。


    “康先生請坐!”蘇白衣一貫的微笑,稍微打量了麵前這個瘦瘦的中年人之後,笑著道:“河洛康家一直是我敬仰的家族,汝祖輩從洪武年間起便落腳河洛,開店送人,建造了康家店,康紹敬更是了不得,乃是康家中興之人呐……”


    蘇白衣侃侃而談,對於康家的曆史如數家珍!


    這倒不是他特意做過功課或者去康百萬莊園旅遊過,而是作為一個投資人,上輩子參與過修整重建康家莊園的投資項目,所以對於康家的曆史也知道一二。


    康惠頓時肅穆,對蘇白衣也高看了一眼。


    一個官員,竟然對一個商人家族如此關注,對於康家的發跡曆史如數家珍。


    難道,他真的如外人所說,是大明朝朝廷中唯一一個重商之人?


    若是如此的,我等商賈子弟日後也許就有好日子過了!


    “走,今日本官正好有空,我帶你去榆院轉轉!”蘇白衣笑嗬嗬的起身,帶著一臉懵逼的康惠從指揮部出門,二人身邊跟著幾個錦衣衛,由指揮部往旁邊走不遠,便到了肥皂的生產車間。


    “這就是我榆院的肥皂,其實工藝也不複雜!”蘇白衣拽著康惠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估計僅僅隻是看一遍的話他應該也不會記住肥皂的生產流程。


    當然了,就算是記住又如何,一個康家還不敢竊取他的技術。


    “這是玻璃作坊!”蘇白衣領著康惠在玻璃作坊前停留的好一會,笑嘻嘻的道:“康先生看到了吧,這玻璃其實是石頭燒製出來的,和琉璃大同小異!”


    康惠看到肥皂生產的時候還沒有什麽表情,當看到玻璃是用石頭燒製出來的之後,頓時瞪大了眼睛。


    玻璃竟然是石頭燒製出來的。


    那這利潤……


    “蘇大人真是天縱奇才啊!”沉默寡言的康惠眼中終於露出色彩來。


    “嗯!”蘇白衣道:“走,去看看別的地方!”


    第三個到的地方是香水作坊。


    不過香水製作的原材料很匱乏,所以作坊大多時間都處於停工狀態,此刻自然也不例外。但蘇白衣還是領著康惠過來,拿出一瓶香水道:“這是香水作坊,你看看!”


    香水這東西,康惠作為一個靈敏的商家,肯定第一時間得到了,如今見這作坊之後,還是忍不住震驚了一下,聞了聞瓶子裏的香水,不住的點頭。


    “走,前麵還有!”


    蘇白衣微笑著將康惠領出香水作坊,問道:“今年年初的時候,歸德府穆家勾結河南錦衣衛田千戶害我之事,康先生恐怕也聽說了吧。”


    “聽說了!”康惠道:“聽說了,據說是姓穆的覬覦榆院的肥皂和玻璃配方,欺大人人微言輕,便聯合其表兄田千戶構陷大人,送入詔獄嚴刑拷打,幸得路過的曹公公搭救這才保住一命!”


    “嗬……”曹化淳這老貨,一轉眼變成了百姓口中救我的恩人了。蘇白衣笑了笑:“大抵是這樣的,不過百姓以訛傳訛,有些浮誇了。我和穆家的恩怨還得從布匹說起!”


    “當初穆永江給我下絆子,在我榆院規劃之處購買了二百畝地,本官當時就去找他談判,提出了一個合作雙贏的法子!”


    “合作雙贏?”康惠弱弱的問道。


    “對,合作雙贏!”蘇白衣解釋道:“穆家做的是布匹生意,我呢正好對布匹方麵有些和傳統工藝不一樣的製作法子,就是,怎麽說呢,我這法子可以降低本錢,還可以加快布匹的生產速度。本官當時找到穆永江,想以技術入股與他合作這布匹生意。”


    康惠表麵上恭敬,心裏卻很鄙視,暗道:穆永江又不是傻子,你要插手人家的生意,不是明擺著要占人家便宜麽,別說穆永江,就是我也不會答應。


    “當時我開出的條件是三七分成,他三,我榆院七!”


    噗……


    康惠簡直要日了狗了。


    見過過分的人,沒見過這麽過分的!


    你插手人家現成的生意,還你七,給人家三,你腦子有病吧?


    “你猜結果怎樣?”蘇白衣笑著問道。


    “他肯定不同意吧!”康惠恭敬的迴答。


    “對,他說我妄自尊大,沒有答應我的要求。”蘇白衣還是一臉溫和的笑容:“做生意嘛,你情我願,既然他不情願咱就不用合作了,於是後麵的事情估計你也知道了,我榆院便開辦了自己的紡織廠,基本上一個月他穆家的生意就垮了。”


    這件事康惠還是知道的,之前他一直懷疑這是蘇白衣惡意降價傾銷,故意要搞死穆家。可後來穆家滅了之後,蘇白衣的布匹還以三百文一匹的價格往外出售,這不是傻麽?


    一匹布的本錢加人工加其他雜七雜八,應該在三百五十文到四百文之間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虧本賣布來贏得市場?嗬嗬,如果這樣想的話,你就錯了!”蘇白衣指了指門口:“諾,到了,進去就知道了。”


    一推門,整個車間的忙碌景象就展現在了眼前。


    康惠瞪大了眼睛,甚至身子有點顫抖。


    他看到了什麽?


    紡紗機,這是什麽紡紗機,一個紡紗機同時能紡二十多個線錠子!


    “啪!”


    驚鴻一瞥!


    蘇白衣就趕緊將大門關閉,笑嗬嗬的道:“現在知道穆家為何會垮了吧?他,太落後了!今天找康先生來呢,蘇某有個不情之請!”


    康惠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渾身汗出如漿,他才不認為蘇白衣沒事找他說這些無聊的話呢,地圖看完了,到了亮匕首的時候了吧?


    “大人請講!”


    “我想和康家合作造船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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