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啊。


    蘇白衣冷眼看著麵前這個身高八尺的德國佬。


    這特麽是來砸場子的。


    而且,這貨貌似還是個科技含量比較高的砸場子的家夥。


    麵對蘇白衣的橫眉冷眼,湯若望隻是微微一笑。


    旁邊的溫體仁也跟著笑了笑,繼續朝蘇白衣道:“聞說蘇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巧,咱們這位湯大人,額,也是你的頂頭上司,四品欽天監監正,也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人異士。蘇先生恐怕還不知道,湯先生曾經兩次準確的預言了月食。”


    厲害啊,我滴哥!


    日食這麽高端的東西都能預測到,那不用說了,日地關係肯定懂得比老衲還多!


    對付這個家夥嘛,確實有些麻煩!


    “不錯!”徐光啟也開口了,他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朝蘇白衣平靜的說道:“自從西泰先生離世之後,欽天監就一直由湯先生負責,在天啟三年的時候,湯先生就曾準確的預測到了天狗食月,這一點今日在座的諸位很多都知道。”


    徐光啟並不是站在湯若望的陣營幫他說話,實際上湯若望預測月食的事情都是事實,誰也否認不了。他之所以在溫體仁說過之後再次對蘇白衣提起,就是想給蘇白衣提個醒,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叫做湯若望的家夥,不好惹。


    蘇白衣朝徐光啟點頭表示感謝,臉上並沒有多少懼色。


    開玩笑,你是歐洲來的又如何?


    歐洲如今也還處在科學開啟的蒙昧階段,老子是二十一世紀科學大發展成熟時期過來的跨越式人才,難道還不如你?


    “陛下!”溫體仁朝崇禎拱拱手:“臣聽說蘇白衣在歸德府講課之時,時常與講堂之上鼓吹,言道我等腳下之地乃是個大球,臣初聽此言也絕荒誕不經,可無論如何,地圓之說三十年前西泰先生就已經說過,並非蘇白衣首倡!”


    話說的很明白,道理也很明白。


    你蘇白衣說大地是球形的,是圓的。先不說對錯,這個說法三十年前就已經被人家提出來了,你此刻才說,不過是人雲亦雲拾人牙慧而已,有什麽稀奇?


    蘇白衣看著背對著他躬身朝皇帝的溫體仁,心裏不由得一歎:怪不得是我大中華曆史上出了名的奸臣,就這手段來說,真是絕了。


    如果他此刻拿出儒家的知識著作來辯論,毋庸置疑,對奸臣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兩廂吵來吵去沒有什麽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


    可拿著科技去攻擊科技,不和你針鋒相對,而是從對手的理論本身去找漏洞缺點,這效果就太明顯了。


    果然!


    奸臣也特麽不是一般人能當的,有些時候做奸臣比做忠臣難度大多了,不但要有做奸臣的心,你還得有做奸臣的本事。


    眾人的目光落在蘇白衣身上,並沒有什麽殺氣!


    可蘇白衣卻從這目光中看到四個字:拾人牙慧。


    好在,崇禎皇帝看著他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懷疑,目光中仍然充滿了期盼和信任。


    蘇白衣對著他微微一笑,自信之心外露。


    “還有!”湯若望從袖子裏摸索一陣,突然拿出一塊巴掌大的厚厚的玻璃,躬身朝崇禎皇帝行了個禮,然後將玻璃片放在了桌子上。


    “陛下,這是臣從臣的家鄉帶來的玻璃,雖然沒有蘇大人製作出來的玻璃精細,可它確實是玻璃,所以製作玻璃的法子,也無甚稀奇。”


    眾人的眼光不由得都落在了那片看似磨損的玻璃片上。


    清澈、透明!


    不錯,它確確實實是一塊玻璃。


    和蘇白衣製作出來的玻璃相比,也就稍微有些青綠的偏色,別的基本上沒有什麽區別。


    蘇白衣也仔細的看了看,也不得不承認湯若望拿出的這片玻璃確實不錯,不但晶瑩透亮,而且密實無氣泡。


    看來歐洲的玻璃製作工藝確實也了得。


    也對,十幾年前伽利略望遠鏡都已經被製作出來了,有玻璃液無甚稀奇。


    可其餘眾人就不這麽想了。


    聯係一下蘇白衣去過西洋諸國的事實,他們心裏同時湧現出一個詞語,叫做:抄襲!


    原來,你們墨家所謂的自然科學之道,全是從西洋抄襲過來的,全是些蠻夷之地流傳出來的玩意!


    中國本就對蠻夷看不起,對蠻夷的東西更是要抵製了。如今蘇白衣的自然科學之道來自於蠻夷,那些曾經被蘇白衣打壓或者曾經崇拜蘇白衣學識的人頓時感到了儒門的優越性。


    所謂的墨門,所謂的蘇子!


    嗬嗬!


    不過是一騙子耳!


    “蘇先生,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湯若望這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中國久了所以就沾染了那些中國老夫的毛病,一口生硬的中國官話,還摸了摸胡須,饒有興致的看著蘇白衣,得意的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蘇先生的玻璃製作之法並非是自己所創,乃是得自於西洋,不知對也不對?”


    這個嘛?


    還真是!


    你特麽前知五百年後知一千載啊,這麽高深的問題都給你研究出來了!


    不愧是湯若望啊,流弊!


    蘇白衣在心裏給他豎起了一根大拇指,可是嘴上卻嗬嗬一笑,對於湯若望的問題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反問道:“你的那個玻璃青綠色太明顯,製作法子雖然和我的一樣,可你這去色的法子卻沒有老夫的好!”


    湯若望凝神細細思量了好久,才點頭道:“似乎也對!”


    畢竟,蘇白衣的東西比他從家鄉帶過來的最好的玻璃都要好很多,他不承認也不行。


    至於製作玻璃的法子,他也不懂!


    因為玻璃製作哪怕是在此時的歐洲也是高級的機密之法。據說有個國家為了壟斷技術,將所有的工匠全部圈禁在大海中的一個小島上,不許外出,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為統治者製作玻璃。


    “那就再說說這個吧!”湯若望從他那神奇的袖子裏再次摸索一番,弄出一塊半斤重的肥皂放在桌子上,眾人定睛一看,肥皂麵上有個暗刻的“榆”字,正是榆院生產出來的一號撈金產品:榆院肥皂。


    五十文一塊,童叟無欺。


    當然了,這隻是歸德府的價格。


    肥皂到了京師以後就完全變了,變成了貴族的專用產品。據說都賣到了五百文一塊。


    這該死的程開業,真特娘的黑!


    蘇白衣在心裏將程開業十八代女性祖宗稍加問候之後,便抬起了眼,道:“這不是我榆院的肥皂麽,湯大人竟然隨身帶著,莫非經常和溫大人一起撿肥皂?”


    “撿肥皂?”湯若望一愣,一時沒明白這三個字中蘊含的天地奧義,隻是搖搖頭,又道:“說起肥皂,據老夫所知,英格蘭不少城鎮都可以製作這種肥皂。”


    說道這裏,湯若望奸詐的一笑,對著在座的所有人拱拱手:“其實,這肥皂的製作方法也沒什麽稀奇的地方,就是用羊油和草木灰瀝出來的水混合在一起攪拌,便可以得到。可笑蘇白衣攜技自持,竟然在我大明朝大發橫財。”


    蘇白衣隻能苦苦一笑!


    還真被這家夥給說中了。


    其實也沒啥意外,肥皂這東西雖然在中國出現的比較晚,可世界範圍內來說,使用的曆史那是真的很長,長到幾千年。


    不過,如果那些達官貴人真的按照湯若望所說的方法來製造肥皂的話,那就真坑了。


    為什麽?


    因為草木灰中的是碳酸鉀,雖然有堿性,可堿性極弱;蘇白衣用的是燒堿,燒堿的堿性是草木灰水的幾千倍,製作出來的東西都有去汙性。


    可這性能能比嗎?


    “蘇大人,既然你去過西洋,應該也去過英格蘭吧,這肥皂製作之法也是從英格蘭學習而來吧。”


    “原來如此!”


    “蘇白衣欺世盜名!”


    “肥皂製作竟然如此簡單!”


    “哼……蘇白衣真是黑了心肝,一塊巴掌大的肥皂,竟然售價五百文,你,你你你……怎麽不去搶劫啊。”


    “陛下……臣請治蘇白衣愚民之罪!”


    ……


    崇禎隻是靜靜地聽著,然後靜靜地看著,對於大臣們的議論和請求沒有半點表示。他看了蘇白衣一眼,發現蘇白衣依舊坐在那裏,淡定依舊,就像二人初見那日的晚上,侃侃而談自信滿滿。


    所以,皇帝僅僅一笑!


    因為從一開始,他將蘇白衣列為治國大才的原因,就不是這些毫無用途的理論與發明。而是那天晚上神來之筆般的五手驚天布置。


    而眼下,湯若望所說的,都是小道!


    發現皇帝的態度之後,眾人的激憤慢慢迴歸冷靜。


    湯若望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再說大氣,大氣之說在咱們大明朝看上去神奇的很,可在西洋諸國卻並不新鮮。西洋有位前輩曾說過:所有的物體都有其各自的重量,隻不過各有重量大小不同和質地疏密之分而已,如果人們憑感覺和理解都還不能認識到真空的存在,那麽憑感覺和理解又如何能否認真空的存在呢?


    而且此人利用水沉之法,還在水管中驅趕走了大氣獲得了真空。所以,蘇先生,這位伽利略前輩的話,你別說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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