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抓我?”


    蘇白衣被塞到馬車上,頭頂著硬邦邦的木板,叫囂著不服氣。


    老子什麽時候鼓吹天象了?


    麻痹的我說的是事實好不好?


    你們錦衣衛還管人屙屎拉尿?


    “塞住他的嘴!”


    百戶大人一句話,兩個緹騎進來,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條黑嗚嗚的布條,上麵的臭味足以熏死蒼蠅。


    “別,老子不說話了還不行?”打一頓沒事,這玩意往嘴裏一塞,估計這輩子都會有心裏陰影。


    那緹騎倒是沒有用強,聽蘇白衣自己說不再說話,便將布條丟在了一邊。


    “駕……”


    馬車晃動,蘇白衣還在懵逼狀態的時候就這麽被押走,外麵隻傳來餘慕瞳撕心裂肺的哭聲。


    走了一段距離,蘇白衣倒冷靜了下來。


    到底是誰要抓老子呢?


    朝廷?


    不可能,皇帝剛剛下旨說要讓老子去京師陪他撿肥皂,不可能前麵剛下了聖旨隨後又自己打自己的臉。


    不是皇帝和朝廷幹的,那自然也不會是曹化淳這個老閹貨。


    除去這些自己得罪的人也不多啊,也不過是秦有德、餘家、華栱、寇庸、文震孟等幾個。


    五個手指頭數完的時候,他才心頭一震。


    你麻痹,剛剛還說得罪的人不多,這稍微一盤點就盤點出來五個人,如果再加上像秦境方、穆永江這樣的小角色,那就更不得了了。


    排除法。


    餘家若是在以前還有可能,可現在都睡了他女兒了,餘珹這貨不能幹這麽缺德的事情啊;秦境方叔侄看似嫌疑最大,但也不可能,能不能調動錦衣衛是一迴事,就因為老子的事情還被皇帝申斥,他自然是知道其中道道的,知道了還敢給皇帝作對說什麽天象蠱惑百姓?


    所以,餘家和秦有德是不可能的。


    華栱和寇庸都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唯有文震孟這個老貨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複社的文人竟然如此可恨,就因為和他的弟子吵了幾句嘴然後雙方各自看不順眼,你特麽就要將老子往死裏整?


    不過,也不對啊!


    文震孟貌似也知道老子即將要被皇帝召見了,更不應該兵行險著!


    那他娘的是誰要坑老子?


    蘇白衣納悶了。


    不過,納悶也隻是納悶而已,他並沒有多少害怕的心思。


    算了算日子,今日是正月初十,再過四五天曹化淳那老貨肯定過來,到時候找不到自己還不著急?


    錦衣衛向來歸皇帝直接統轄,可司禮監是曹化淳的地盤,連王承恩都是曹化淳的徒弟,你一個小小的千戶所還不跪舔!


    五天!


    隻要撐過五天,就是老子絕地大翻盤的時候。


    車子一路向西,越行越遠,蘇白衣的心也越來越是鎮定!


    ……


    蘇家小院,餘慕瞳和春煙抱著哭了一會,又拉住要去劫囚車的李晴,勸說她放棄。


    李晴雖然厲害,可錦衣衛中的人又有哪個是軟蛋?


    人家可是有三十多人呢,一個女子怎麽可能鬥得過那麽多功夫高強的男人。


    “我去找我爹爹!”


    餘慕瞳擦幹眼淚,心裏終於平靜了一些。


    錦衣衛是什麽地方她自然是知道的,可自家爹爹怎麽說也是朝廷大員,高高在上的二品官,說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也不為過。


    所以,她哭哭啼啼的跑到娘家,將蘇白衣的遭遇和剛剛的具體情況說了一遍,又請求爹爹能救救蘇白衣。


    餘珹的臉當時就很難看了!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女兒啊,你還是沒分清其中的輕重,抓他的是錦衣衛,是皇帝陛下直屬,大明兩京十三省各有千戶所,統一歸鎮撫司轄管,地方根本插不上手。”


    餘珹說的是對的。


    千戶所裏麵無論千戶還是百戶,官都不是很大,可是地方上竟然沒有哪個部門能夠調任。他們要查誰的話也是一句話的事,管你三品還是四品。


    可事實是一迴事,態度又是一迴事。


    餘珹說完又道:“放心吧,我迴頭托朋友問問,看可能找到門路?”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餘慕瞳非常的失望,精神恍恍惚惚一屁股便坐倒在了門腳處,兩隻眼睛不停的流清淚。


    她知道,爹爹根本就沒有要幫忙的心思。


    如果真的要幫忙的話,何必說那些推脫的話?直接現在就啟程去開封府不就行了麽?她不信爹爹為官二十載,不認識一個能夠搭上線的朋友?


    自家老爹也靠不住,這讓她從未有過的失落。


    起身,孤單單的往外走,身後又是一片姐妹們的奚落之聲。


    她覺得心都要碎了。


    自家的相公是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老天爺不長眼睛?


    餘慕瞳除了餘家的大門,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眼神微微呆滯,她想痛哭,可是怎麽都哭不出來。


    “你是蘇先生的夫人麽?”


    兩個丫鬟攔住了餘慕瞳的道路,小聲問道。


    餘慕瞳這才暈暈乎乎的抬起頭。


    “我們是周府的下人,袁老爺和我們家老爺急著找您有事,去了蘇家說您不在,便來餘家尋您了!”丫鬟很有禮貌的行禮。


    餘慕瞳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不錯!


    還有人能救相公,還有袁大人,還有周大人!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微笑,道:“我,我是餘慕瞳,你快帶路吧。”


    跟著兩個丫頭一陣急行,便來到了周府。


    袁可立和周士樸二人已經站在大廳中等了,見到餘慕瞳的失魂落魄的模樣之後,二人心有默契的點點頭,心裏對她自然是認可的。


    “慕瞳給兩位老爺磕頭!”


    餘慕瞳不是打悲情牌,跪下來的時候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好了,你和那小子都是老夫的晚輩,老夫早就視他如子侄,他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先起來。”周士樸上前將餘慕瞳拉起來。


    袁可立也道:“你莫要擔心,蘇白衣被抓,我看這次倒黴的應該是田直那個混蛋了。”


    曹化淳要來接他的事情,蘇白衣早就跟袁可立的說過,所以袁可立也才這麽肯定田千戶要倒黴了。


    “不過,曹公來還需幾日!”周士樸道:“蘇白衣恐怕這場牢獄之災是避免不了了,但老夫還有不少故舊在開封,這便和袁大人一起修書一封,尋找關照。”


    袁可立哈哈一笑,對餘慕瞳道:“你放心吧,便是進了錦衣衛的大獄,也定然不會讓他受苦的。嘿嘿,田直這小子也真是倒黴,你說什麽理由不好找,偏偏找個妄談天象蠱惑百姓的理由,我看她是運氣不好,這次他想死都難。”


    看著餘慕瞳不解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老夫這一身的病蘇小子還沒給我治好,我怎能讓他在大獄中久呆,老夫已經讓袁樞趕往開封府了,姓田的若是敢亂用刑,老夫削不死他!”


    周士樸也過來安慰:“將你喊過來,主要是怕你太過擔心難受。”當下又將曹化淳和蘇白衣以及陛下要召見的事情告訴她。


    餘慕瞳這才舒了一口氣。


    想想看,陛下要親自召見我家相公,這大明朝誰還敢對我家相公無禮?


    ……


    另一邊,經過兩日的折騰之後,蘇白衣於正月十三到達開封府。


    然後,第一時間就被投放進了大獄之中。


    大獄中陰森空檔,不見光線,裏麵一股難聞的腐臭熏得他嘔吐了三迴。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連兩天的時間,既沒有任何人來問罪,也沒有誰過來提審他。


    蘇白衣知道,這是錦衣衛一貫的作風,先不問青紅皂白將你關在監獄中幾日,既不給吃的也不給喝的,殺殺銳氣,到時候再提審的時候就容易多了。


    但是,任憑千戶田直千算萬算,又焉能算到他蘇白衣隨身帶著係統,不但沒有餓到半分,還天天吃的簡直不要太好。


    牛排、肥腸,各種水果應有盡有。


    就是牢裏的味道太難聞,不過習慣了,也吃得下去。


    第三天,正月十五,算算日子曹化淳應該到了歸德府,至於什麽時候到開封府,那就不知道了!


    依舊沒有人來提審他,可有個熟人來看他。


    穆永江!


    既然要讓蘇白衣屈服,其實也沒啥可隱瞞的,隱瞞了人家也不知道他穆永江的目的不是。


    “是你?”


    看到穆永江的時候,蘇白衣簡直不敢相信。


    麻痹的老子猜測半天,沒想到原來是你在搞事情?


    怪不得,你穆家能做到歸德府首富,原來也是有靠山的。


    “冬天冷!”穆永江帶著刀疤臉,嘿嘿的笑了兩聲,他手中一件白色的衣服遞了過來,在空中輕輕一抖,頓時散開。


    蘇白衣看的清楚,衣服前麵一個大大的“罪”字,後麵圓圈裏是個黑色的“囚”字。


    囚服!


    “怎麽樣,喜歡麽?”穆永江晃蕩著身子,一副得意的模樣:“布料不錯,你摸摸,還是你們榆院的布呢,我專門給你新做的,穿上吧。”


    不容蘇白衣拒絕,後麵刀疤臉就拿著衣服強行套在了蘇白衣的身上。


    “哈哈,不錯嘛!哈哈哈哈哈……”


    看著蘇白衣狼狽的模樣,穆永江開心極了,哈哈大笑,笑完又有些奇怪的說道:“蘇白衣,進了錦衣衛的大獄,我看你也不是那麽害怕麽?”


    “我會害怕?”蘇白衣看著穆永江,晃了晃身上的囚服道:“我在想,等你們求著我脫下這囚服的時候,我要不要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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