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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二走到窗口處往下一看,笑道:“嘿,這小子,那哪兒都有他!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搗什麽亂呢?”


    “誰呀?”秦有德問道。


    “說曹操曹操到,不就是蘇家那小子麽?”


    鍾二叔這麽一說,周士樸和秦有德都有了心情,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邁步踱到窗戶邊,三張臉齊齊的往外伸出去,街上的情形便一幕了然。


    蘇白衣帶著侯方域,侯方域帶著兩個學子,四人一大堆在小七街不遠處的路邊尋了個攤位,然後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個打鼓,兩名學子一人一個鼓槌,敲得正歡。


    “搞什麽鬼?”秦有德皺了皺眉頭。


    周士樸捋了捋胡須,鍾二哥凝神靜氣。


    下麵,一陣鼓聲之後,街坊鄰居基本上都認出了蘇白衣,頓時圍了一大圈過來,有人問道:“蘇先生,你這是幹什麽,什麽時候又研究雜耍了?”


    “你才研究雜耍呢,你全家都雜耍!”蘇白衣沒好氣的白了那人一眼,引得周圍一陣哈哈大笑。


    “好了,鄉親們,這位大哥,剛剛給您開了個玩笑哈!”蘇白衣清了清嗓子,帶著一臉憨厚溫和的笑容,道:“今天呢,過來是想給大家送點東西,很好用的東西!”


    “送東西?”


    眾人一聽有東西得,都一個個興奮的睜大了眼睛。


    若是別人送的東西,最多有點意動;可蘇白衣送東西,那肯定是激動啊!


    不說東西怎麽樣,就拿到東西給街坊鄰居顯擺一下:看,這可是小諸葛送我的東西。


    這氣派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是?


    當然了,關鍵是蘇相公要送的東西,肯定不是平常的東西!


    果然。


    蘇白衣從後麵車子上的布袋裏拿出一塊五公分見方的微黃的肥皂,對著圍在前麵越聚越多的眾人道:“看,知道這是什麽嗎?”


    “不知道!”


    “糖塊?”


    “油炸的吧?”


    “是黃冰糖……”


    ……


    蘇白衣腦門一黑,趕緊笑著解釋道:“不是,這是一塊肥皂!”


    “肥皂?”眾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頓時懵逼了!


    不過一秒鍾之後,又興奮起來。


    果然,蘇先生送的東西與眾不同。


    “對,就是肥皂!”蘇白衣此刻像個耐心的解說員,裝作正在給小朋友解釋為什麽飛機會上天的樣子,偏著頭道:“你們肯定會問我,肥皂是什麽東西啊?那好,我給大家解釋一下肥皂。


    平時大家洗衣服都是用皂角粉吧,或者是用鍋底灰,是不是?然後用大棒槌使勁的捶,捶了半天發現衣服上的腦油根本就洗不幹淨,沒幾次也把衣服捶破了。


    那好,我告訴你們,我這肥皂,就是和皂角粉、鍋底灰有類似作用的洗衣用品,用了它之後,不用大棒槌使勁的捶,還能洗的幹幹淨淨!”


    “是啊,你不知道,我一到冬天都不敢洗衣服。”


    “誰不是呢,穆家做出來的布一點都不結實,洗洗穿穿,來迴兩遭水,爛了!”


    “還有我們家那一對兔崽子,整天蹦呀跳呀的不停,身上髒了也不敢給洗!”


    “布也貴的要死!”


    “穆家真是遭瘟的。”


    ……


    蘇白衣也是無語了!


    幾句話沒有引起大家對於肥皂的關注,結果倒是都罵起穆家來了。


    穆家是誰?


    蘇白衣在歸德府這麽久自然是知道的!


    穆家,可謂是歸德府的第一富戶。


    沒有權勢,家裏也沒有功名的人,可人家有錢啊。


    為什麽有錢?


    因為穆家人世代都是小吏,穆家現任家主就是歸德府知府衙門三班六房中戶房的書吏。別看隻是一個區區小吏,手下可是有上百號人,掌管著歸德府的魚鱗冊,每年大半的賦稅都要經由此人才能收上來。


    秦有德知府做的風生水起,可他也不敢輕易得罪穆家。


    否則穆家不予配合,今年的賦稅就別想收上來。


    賦稅收不上來,那你的官也就當到頭了。


    還有穆家手下百十來號人,那可都是收稅時的打手,輕易不好惹的人,別說是秦有德,就是歸德府的八大家族,也輕易不去招惹這些人。


    一則是不屑招惹,二則是怕狗屎貼在身上不容易擦幹淨。


    當然了,穆家之所以屹立不倒,其行事也有自己的規則,肯定不會沒事去招惹這些大族的。


    畢竟大族翻臉就是魚死網破的事情。


    穆家的產業巨大,不但控製著歸德府的賭場、酒樓,還有一個小型的織布廠。讓蘇白衣有些無語的是,當時被他無意間擠關門的仁心堂,也是穆家的產業。


    不過仁心堂事件發生之後,穆家並沒有明裏暗裏找他蘇白衣的麻煩。他也想了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名氣大他們不敢招惹,扯淡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穆家其實不差錢,那些損失對於穆家來說九牛一毛,不值得去得罪他蘇白衣和周士樸。


    因為穆家最大的利潤來源,是布行!


    即便是窮苦人家,病了可以不去看病,但你總不能光著屁股上街吧,總不能不穿衣服吧。


    好,穿衣服!


    穿衣總要買布吧?


    隻要你買布,歸德府統共三家布行全部是穆家的產業。


    做的就是霸盤的生意。


    自然,布的質量也就不怎麽好了。


    所以,蘇白衣今日拿出個肥皂來,群眾的反應便如此的激烈。


    “行了行了,別說穆家了,咱們接著說肥皂!”


    蘇白衣將眾人的怒火強行壓下去,道:“肥皂的效果就是這麽立竿見影,從今往後咱們歸德府的百姓再也不用捶打衣服了,這樣一件衣服便能夠多穿幾年。”


    “蘇先生,真有那麽好?腦油都能洗掉?”


    不是質疑他,而是這種東西太過神奇以至於震驚到他們不能相信。


    “自然可以!”蘇白衣也是有備而來的,從車子上拿下來一塊白白淨淨的白布條,在眾人麵前晃了晃。


    又拿出一個罐子給眾人看:“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是豬油!”


    “好,豬油!”蘇白衣用手指挑出一塊黏糊糊的豬油,然後狠狠地往白布條上抹去,在地上蹭了蹭,蹭上一層灰土,將灰泥、豬油和白色布條在一起使勁的搓了一會。


    真個白布條徹底的變成了灰布條。


    “這,恐怕是洗不掉了!”


    有經驗的婦女們搖搖頭。


    豬油一旦沾染上,再和灰泥一起,就是用十個大棒槌也洗不掉。


    蘇白衣舉起那布條,讓裏裏外外所有的人都看到:“這布條上麵的贓物,用皂角粉能洗掉麽?”


    “不能!”


    “用鍋底灰能洗掉麽?”


    “也不能!”


    “用豬胰子能洗掉麽?”


    這下沒人吭氣了。


    豬胰子是豬的胰髒,去汙效果在古代來說是最好的,可一般老百姓誰能夠用得起?


    “但是,我的肥皂能洗掉!”蘇白衣微微一笑,朝朝宗:“去打兩盆水來!”


    水都是準備好的,就在對麵孫記食府裏麵弄了過來,還是冒著熱氣的溫水。


    蘇白衣蹲下來,將布條用水稍微濕一下,然後拿起肥皂,在眾人瞪大了的目光中,一下兩下三四下的搓了起來。


    頓時,白色的布條上冒起了沫沫泡泡。


    搓了一分鍾,小心翼翼的用清水衝三遍!


    白色的布條恢複如新。


    除了是濕的之外,和剛剛那新布並沒有差別。


    “呦,真是好用!”


    “真洗幹淨了啊!”


    “這麽神奇?”


    “根本就不用大棒槌!”


    ……


    肥皂的好處,隻有經曆過洗衣服艱辛的人才能刻骨的體會到。


    省力氣、省時間、不傷衣服!


    這簡直就是神器啊。


    “這,送給我們?”


    一個婦女簡直不敢相信的小聲問道。


    明代的時候禮教束縛沒有那麽多,女人不但可以上街,有的還真是撐起了半邊天,太平年景,不少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會在繁華的市集閑逛!


    “對,送!”蘇白衣舉起手中的肥皂道:“每人一塊,大家自覺點排起隊來,今天全部免費贈送。從明天開始,比這大十倍的肥皂塊,一塊能用半年多,售價五十文!”


    五十文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也不算少了,有時候在穆家紡織廠幹一天才給二十文。


    可這五十文,花的值!


    光布錢就能省出來了。


    小七街上排起了長龍,一個個都喜滋滋的領了肥皂,然後往家趕去。


    ……


    孫記食府樓上,周士樸、秦有德和鍾二三人,看著久久不語。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他們看到的是肥皂帶來的便利,是這東西給他們帶來的方便實用省衣服。


    可在周士樸和秦有德看來,角度便不同了。


    這種新興的劃時代的東西,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如果效果真的有蘇白衣說的那樣好,那銷量……


    秦有德額眉頭突的一跳!


    憑借著蘇白衣的精明,這肥皂的利潤定然極大,那如果銷量再上來的話,半年內湊夠建書院的錢,還真是……有可能啊。


    “年少輕狂?哼……”周士樸絲毫不給秦有德麵子,冷哼一聲道:“別忘了蘇白衣是幹什麽的,蘇門治學的最終目的是利用天地萬物。這小子,是我見過的最為功利的家夥。你說說,這麽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會平白無故做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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