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境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高興到了骨子裏。


    之前一直處於被動,現在好了,設計勳哥兒終於有了個結果,自己拿到了該拿的東西,除了食譜不算,還淨得了五百兩銀子。


    上午的時候在同濟堂,被蘇白衣嘲諷“沒文化”,嘿嘿,下午在孫記食府立即就給他還了迴去,想想真是痛快。


    那可是歸德府的小諸葛啊,在自己麵前竟然是個沒有文化的形象。


    除此之外,也完成了對餘家公子餘明玉的承諾。


    之前剛剛將勳哥兒關進去的時候,餘明玉就告訴秦境方要給蘇白衣多找點麻煩,讓他自顧不暇,他好去做另一件事。


    現在好了,足足用勳哥兒拖住了蘇白衣大半個月的時間。


    就是不知道,餘明玉那小子說的重要的事情完成了沒有?


    哎,他完成不成的,跟我也沒關係,不管了。


    秦境方拍了拍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將銀票往桌子上顯眼的地方一放,拿起那本食譜看了起來。


    婆娘領著兒子小虎從外麵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銀票,慌忙跑過去拿過來喜滋滋的翻來覆去的看,被秦境方笑著罵了一句:你又不認識,笑什麽?


    他婆娘雖然不識字,可是心裏卻明白的很,如果不是大筆的銀子,怎麽可能去兌換成銀票,一旦兌換了銀票,肯定不下百兩。


    那可就是一大筆錢了。


    “娘,我癢,我癢!”小虎不懂事,也不知道銀子的用處,他身上不舒服就拉著他娘的胳膊一個勁的晃來晃去。


    劉氏得了銀票,暫時忘記了兒子,隻是胡亂的用手在他後背上蹭了幾下敷衍。


    秦境方卻笑著張開胳膊,道:“來,爹爹給你撓癢癢。”


    “我要吃雞翅!”


    不知道什麽時候,歸德府開始有人製作雞翅,雖然做出來的東西和後世的kfc不能比,但卻風靡一時。


    “好,讓你娘給你拿雞翅!”


    劉氏將銀票收起來,屁顛屁顛的跑到廚房裏,掀開大鐵鍋從中拿出一隻之前剩餘的雞翅,自己先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後將帶著她口水的東西丟給了兒子。


    小虎接過雞翅,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呀,這是怎麽了?”


    秦境方的手往兒子小虎背後一摸,本想著給他撓撓癢癢,卻發現孩子背後起了很多紅疹子。


    “早晨起來的時候還就隻有一點,現在怎麽這麽多了?”劉氏也納悶,不過隨即就釋然了,道:“大熱天的,估計是出痱子了。”


    “放你娘的屁!”


    秦境方當時就暴起了,站起來狠狠的朝劉氏臉上甩了兩巴掌,怒吼道:“你見過長這麽大的痱子,你個該死的娘們,整天就知道銀子、銀子、銀子,銀子重要兒子重要?”


    秦家的情況,和陳家也差球不多。


    歸德知府秦有德膝下無子,家族唯一的男丁就是這個侄子秦境方,而秦境方人到中年才生下這麽一根獨苗苗,平時差點就能寵上天。


    倫理上來說,秦境方是秦有德的侄子,可是從感情上來說,秦有德早就把秦境方看成了親兒子,不然也不會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去,滾出去,現在就去仁心堂給我討點清涼膏來,給他抹抹!”


    劉氏被當家的打了一頓,又挨了一頓臭罵,趕緊出門去仁心堂討些清涼膏,迴來的時候給小虎仔仔細細的抹了一遍。


    二人隻當這是普通的皮膚暫時出診,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然而,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意料。


    晚飯還沒開始吃,小虎就出狀況了。


    “爹……”小虎說話還不是很清楚,跑到秦境方麵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奶聲奶氣的道:“疼……”


    疼?


    秦境方大驚,凡是兒子的問題,都是天大的問題。


    他趕緊蹲下來,趁著最後一縷落日遺漏下來的陽光,將小虎的嘴巴撐開,朝裏瞟了一眼,差點嚇死。


    小虎嘴巴裏,舌頭上,牙齦根部,全是水泡。


    密密麻麻的堆積在一起,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


    “疼……”


    一說話,更疼,疼得小虎眼淚直掉。


    孩子倒是堅強,到了這種程度還沒大喊大叫。


    秦境方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二話不說抱著孩子就出了門,家裏本來就有馬車,找下人趕車,直往仁心堂飛馳而去。


    “王掌櫃,王掌櫃……”


    秦境方抱著孩子,一邊大喊大叫一邊跑進仁心堂的廳堂之中。


    此時此刻,消失了的王掌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重新迴到了藥鋪坐診。


    秦境方發揮以往的霸氣,將王敏德麵前正在診病的病人一把拉起丟在旁邊,趕緊將自己的兒子小虎放在桌子上,急急的說道:“王掌櫃,你快看看,我兒子這是怎麽了?”


    “小虎,張開嘴,張開嘴給先生看看。”


    小虎倒也聽話,點點頭張開了嘴,口中不時的“嘶嘶”作響,顯然很疼。


    “這是……”


    王敏德看到之後,大吃一驚,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點燃了蠟燭借著不多的光亮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道:“這,這是口糜!”


    “口,口糜,什麽是口糜!”


    聽王敏德的話音,秦境方有些緊張,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口糜,又叫小兒時疫,屬於疫病的一種。這種病一般情況下隻在小兒身上發作,發作時全身起疹,容易被誤以為是其他的皮膚之病,其實是口糜。口糜之症,極容易傳染,秦大人注意不要讓貴公子接觸其他小兒,否則,歸德府後患無窮。”


    “這,如何治療?能治麽?”聽到時疫、疫病、傳染這些字眼,秦境方真的慌了。


    什麽事時疫?


    要知道瘟疫也是疫病,也是可以大規模傳染的。


    這會不會和瘟疫有關?


    “治倒是能治,不過……”王敏德捋了捋胡子,破含深意的看了秦境方一眼。


    “不過什麽?”秦境方拍了拍胸脯:“王掌櫃放心,姓秦的不差這些醫藥銀子,若是治好了,我給你百兩診金!”


    一開口百兩,好大的口氣!


    王掌櫃一年也掙不了一百兩啊,不過,作為一名郎中,特別是麵對秦境方這種不好惹的角色,王敏德雖然貪圖他的銀子,可也知道輕重,隻能實話實話:“治療口糜的方子,我這裏倒是有,可根據往年治療情況和醫書上所說來看,能痊愈者,不過十之一二而已。”


    “什麽?”


    秦境方腦子一暈:“十之一二?那些不能痊愈的十之八九,有什麽後遺症麽?”


    如果是有些小的後遺症,他咬咬牙也能接受,隻要自己的兒子不死不殘廢不傻,其他的都不重要。


    王敏德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證治準繩?時毒》中記載:小兒時毒,因感四時不正之氣,致鼻麵耳項或咽喉赤腫,寒熱頭痛,甚者恍惚不寧,咽喉閉塞,狀如傷寒,五七日間亦能殺人。”


    “什,什麽?”秦境方挑起來:“五七日,你是說,如果不能痊愈就會,死掉?”


    王敏德能理解秦境方此時的心情,沒有多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秦境方突然頭疼欲裂,眼前金星直冒,耳邊似乎又響起了不久前蘇白衣給他說的那句話: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放過誰?


    蒼天放過誰?


    難道說,真的是報應來了麽?


    不,老天爺,要報應你報應到我秦境方的身上來,報應到小虎娘身上,請不要這麽對小虎,小虎還是個孩子。


    “真就,無人能治?”秦境方忍著頭疼,齜牙咧嘴的朝王敏德發問。


    “方子都是一樣的,我剛剛跟大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方子都是一樣的,不管到哪家醫館,人家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隻好,成活的可能隻有十之一二,甚至更低。


    秦境方的頭更疼了,或許是心裏作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全是蘇白衣的影子。


    突然,又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什麽重要的消息。


    蘇白衣!


    蘇白衣!


    蘇白衣!


    對,歸德小諸葛,同濟堂,破腹取子!


    或許,這病同濟堂可以治也說不定?


    但,剛剛將人家師徒一大堆得罪的底朝天,現在去找人家看病,會不會適得其反?


    秦境方的頭腦逐漸清晰,看了看眼前可愛的兒子,又看了看王敏德,再想一想蘇白衣和同濟堂的醫術,他咬了咬牙,抱起小虎朝仁心堂的對麵跑了過去。


    天色漸漸黑了。


    同濟堂中也冷清了下來,大廳中有夥計和另外一個掌櫃的照看著,小喜鵲去做飯了,蘇白衣沒有迴家,也沒有因為下午被秦境方勒索的事情心煩,而是平靜的坐在樓上的辦公室內看書。


    嶽然在姚氏的病房中和她聊天,問她疼不疼,感覺如何?


    畢竟第一次做手術,雖然相信蘇白衣說的都是靠譜的,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整天都在病房,時時刻刻關注著姚氏的身體情況。


    姚氏的情況自然是穩定的,除了腹部稍微有些疼痛之外,別的倒沒有什麽不適。


    到現在為止,她的衣食起居全部都有店裏的丫鬟伺候,姚氏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開了個口子的事情。


    她以為,這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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