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便睡,定是高人。

    支枕無眠,必非閑客。

    ——《心相篇》

    在咖啡、可樂還有被綁架的焦慮聯合作用下,李貞英睡不著啊!但是不睡又怕那歹徒嗬斥,隻好躺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心裏期盼哥哥們快來解救。

    夜晚清風襲來,床邊忽然站了一人,這個孤單的身影把目光投向了貞英。

    ——你還有臉睡!

    黑影推搡李貞英兩下,她本來就沒睡,立馬睜開眼,認清來者,歡喜無限:“嬰嬰哥哥!”

    善財童子牛聖嬰這幾天都不舒坦,如醉如夢,幹什麽事兒都心神不寧,到了今晚煩躁值飆到最高點——眼睛一閉上,就耳朵裏風雷湧響,嘴巴鼻子就像被棉絮堵住,他當年被觀音算計,一步一拜,直拜到落伽山,膝蓋早就沒知覺,白天睡不了晚上睡不著,體力透支,都沒此刻憋屈難受。

    必然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兒,可是卻摸不清具體緣由。

    木吒在觀世音門下,法名惠岸,如今牛聖嬰要恭恭敬敬喚他一聲“惠岸師兄”,木吒則親切友好的稱他“善財師弟”,但追究起來,牛家和李家有仇,首先,是木吒找老爹托塔天王借來三十六把天罡刀,觀音才布置出蓮台陷阱,坑了牛聖嬰一輩子!

    當年牛聖嬰不知道觀世音的厲害,還沒交手觀音就倏地一下不見了,留下一個漂亮的蓮花台,他氣概昂揚,立刻要攫取占用這戰利品(如果他早點知道特洛伊木馬的故事,一定不會那麽犯傻的),樂滋滋盤腿坐到假蓮台上,充滿了“我勝利我很強”的滿足和愉悅,自豪和幸福沒有維持片刻,剛剛坐好,那蓮台就恢複成天罡刀,他一下子就坐在刀尖上,觀音還嫌不夠,吩咐木吒去擊打刀尖,木吒毫不含糊,用降魔杵錘擊著刀鋒,銳利的刀刃把聖嬰一雙腿都穿通了!

    鮮血,殷紅的,溫熱的血液濡濕了刀刃。

    皮開肉綻森森白骨都露出來。

    牛聖嬰假意投降,還想重整旗鼓再戰,觀音直接丟來五道金箍,一個套在脖子上,一對套在他雙臂,一對套在他雙腿,念起《金箍咒》,痛得他滿地打滾兒。

    不服不行。

    不服會死的。

    然而,還有新的折磨等著牛聖嬰呢。

    觀音說他太野,要他一路跪到落伽山。

    ……憑著最後一點力氣還有僅存的驕傲,他踉踉蹌蹌拖著腳步前行,艱難

    跋涉抵達落伽山。

    他累得快死了。

    他心裏咒罵觀音,咒罵唐僧,咒罵孫悟空,咒罵惠岸……有時候還咒罵親爹牛魔王,這家夥跑到小老婆狐狸精(號稱玉麵公主,其實就是個慣會勾引的狐媚妖精)那裏耽樂享福,居然都沒想過來幫幫親兒子!

    他的親娘鐵扇公主羅刹女來過,看他一眼,就心疼的受不了,後來還跪拜觀音,三跪九叩,額頭觸地,聲聲就如洪鍾震響了牛聖嬰的心靈。

    她不敢責怪菩薩的手段狠辣(兒子都在人家手裏啦,硬來隻會害了兒子),隻說兒子嬌生慣養,感謝菩薩不嫌,讓此子歸順佛家,受了菩薩正果,她會每日焚香禮拜,敬拜菩薩,祝福兒子爭氣成才。

    然後,落伽山紫竹林,人生最慘狀態的牛聖嬰第一次見到李貞英,她就是上天的寵兒,李家的掌上明珠,粉妝玉琢的白淨小臉蛋,發挽雙丫髻,純白色的仙衣飄飄,腰係金色絲帶,被木吒寶貝般抱在懷裏,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偷偷問自己的二哥:“二哥,他好可憐的。

    他是小哥哥,還是小姐姐啊?”

    為什麽會對他性別有疑問?

    佛家皈依的第一步就是剃度,觀世音簡直是惡整牛聖嬰,親自動手,給他弄了個“泰山壓頂加三個發束”的奇葩發型,頭頂心留著一坨發,然後以這一坨為圓心,前中後各自編了條小辮子短發束,孫悟空嘲笑“弄得不男不女”,加上他一步一拜辛苦幾千裏,自然形容狼狽,乍一看真的分不出男女(連是人是鬼都辨不清啦,三分還似人,七分卻像鬼)。

    “這是牛聖嬰,是個男孩兒。”木吒仿佛看到了妹婿被養成十全好丈夫的未來,點頭微笑,“貞英,你們可以一起玩。”

    對牛聖嬰沒有殘餘多少力氣的手臂而言,這顆明珠近在咫尺,伸手可得,觸之即碎,唯一的保護就是她擅長裝好人的二哥,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態(血槽幾乎清空),也沒本事摧毀明珠和惠岸爭鬥……

    被封為善財童子後,牛聖嬰認識了堪稱他難兄難弟的熊羆,它是一隻看守落伽山山後的黑熊精,原本是黑風山黑風洞的威猛山大王,因為拿了唐三藏的錦襴袈裟,被孫悟空追上門討要,要不來,猴子就去找觀音求助,觀音折騰妖精多熟練啊,往黑熊頭上套上了禁箍,自此他變成了守山大神。

    緊箍,禁錮,金箍,分別扣住了猴子,熊,半牛。

    孫猴子自己早就被安上了緊箍咒,論時日比熊羆和牛聖嬰都

    長久,牛聖嬰和熊羆一致認為,這猴子最好犯下大錯,被緊箍咒咒死!

    牛聖嬰偷偷迴到過枯鬆澗火雲洞,青山如故,洞府卻早不是舊貌,往日裏尊稱他“聖嬰大王”前唿後擁的可愛小妖精們,一個都不在了。

    牛家和李家的仇,在三調芭蕉扇之後,仇恨度上漲到新高度——為了撲滅火焰山的火(說到底,這是孫猴子掀翻了煉丹爐導致的天火,他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孫悟空需要芭蕉扇,鐵扇公主惱恨孫悟空坑了兒子,不肯借,孫悟空發動了請人幫忙的召喚技能,托塔天王用照妖鏡定住牛魔王的原形本相(一頭大白牛),哪吒則用斬妖劍砍牛魔王的頭,用風火輪燒他的角,用縛妖索束縛他的脖子,還用縛妖索穿住他鼻孔,就和牽牛一樣,拉扯硬拽著到了鐵扇公主的洞府芭蕉洞,羅刹女為了救丈夫,隻好獻出芭蕉扇。

    無論是醒著還是夢中,牛聖嬰念念不忘的仇敵有兩個:孫悟空和李哪吒,前者招來菩薩讓牛聖嬰無法自由,後者侮辱了他的爹娘!

    孫悟空行進在西天取經的路上,牛聖嬰見不到;李哪吒,因為木吒經常托付牛聖嬰幫自己往雲樓宮送東西,或者特意安排他和妹妹玩耍,碰過幾麵。

    哪吒相當看不慣牛聖嬰,覺得他們牛家家風不好,雖然哪吒對親爹百般不滿意,可是李靖從來不會弄出什麽側妃啊小妾啊,和李王妃感情很好,而牛家居然有二奶!

    牛聖嬰很聰明敏感,立馬就明白哪吒不待見自己,木吒又旁敲側擊,說:你和我妹做玩伴可以,不許有什麽非分之想(木吒從無數愛情故事得到啟發,青梅竹馬敵不過兩家世仇,越仇怨小兒女間越能愛到生死與共非你莫屬)!

    於是牛聖嬰醒悟了,最殘忍的報複,就是日後娶了李貞英!讓哪吒的寶貝妹妹為了自己的喜歡而欣喜,為了自己的厭棄而傷心,多麽不亦樂乎啊!

    李貞英十歲生辰,牛聖嬰送的慶生禮物是自己用草葉編織的兔子(貞英屬兔),夜深時分,正輾轉反側不知道心頭不安的來處,察覺那草兔子被不相幹的人碰了,就靠著草兔定位,找上門來。

    貞英一翻身坐起來,目光炯炯,有種得救了的欣然。

    牛聖嬰臉整個都是黑的——看貞英穿著條不合體的寬大吊帶睡裙,肩膀裸~露,神色倦怠,他突然覺得:這是在捉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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