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書搖頭:“我一點兒都不怪他,也不怪梅兒,我不喜歡她,她應該早就感覺到了,隻有你從來不知道,她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卻不知道,最終釀成了悲劇,算是我對不起她,何況,我自小拿梅兒當妹妹看待,她已經走了,我當然不能再把這件事宣揚出來。”


    蘇錦靜靜地聽他說完,期間心情跌宕起伏,她腦子裏清楚地知道李玉書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更不會編出這麽荒唐的故事騙自己,如果想騙自己,他早就說了。但是她情感上不能接受,姐姐她曾經竟然做過這些事,她自詡與大姐感情最好,但是她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竟然絲毫不知,出嫁前大姐說自己心神不寧,她還以為是她要嫁給自己一直想嫁的那個人了,所以有些緊張。後來大姐說自己的嫁衣總是繡不好,她單純地以為大姐是覺得自己繡工好,自告奮勇地攬了過去。


    現在想想,大姐出嫁前確實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不像是高興,更像是緊張,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她不僅另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有了身孕。


    她一直不明白大姐為何成婚前夕自殺,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帶著孩子嫁去李家,被發現之後不僅是要浸豬籠,趙家也會跟著永遠抬不起頭來的。


    蘇錦想象,大姐自殺的那個晚上,肯定痛苦,絕望,糾結,她那麽年輕啊,還帶著肚子裏的孩子,她肯定也不想離開這個世界,離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更不想將一個未出生的生命扼殺,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她若是將這件事告訴了大娘,以大娘的性格,一定會把大姐打死的,那個人也會被追殺,但她若是就這麽嫁過去,也是根本瞞不住的,而且她也不能這麽做,她不想對不起他,也不想對不起李玉書,思來想去,除去自殺,她還有什麽路可以走呢。


    那個時候的大姐該多麽絕望啊,她一定輾轉反側了一夜,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她終於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了。當剪刀劃破自己的手腕,當鮮血不停地流出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鮮血,在想什麽呢,蘇錦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想象過大姐的自殺會是這樣的理由,但是這樣一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的通了,她又不能不相信。


    李玉書看她久久沒有說話,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不要難過了,梅兒她現在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蘇錦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李玉書歎氣:“那個人聽說梅兒懷有身孕自殺後,也自盡了,我想辦法把他葬在了離梅兒的墓近一點的地方,他們也算是終於在一起了。”


    蘇錦有些想哭,但又哭不出來。


    李玉書輕輕地收攏雙臂,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裏,輕輕地拍著她:‘想哭就哭出來吧。’


    蘇錦哭不出來,但是她覺得難過,為大姐難過,又覺得委屈,如果早知如此,說不定她早就接受了李玉書。可是他跟自己比起來,又該多難過呢,他一直知道真相,卻為了保住大姐的名聲一直隱瞞,直到今天,如果不是自己的執拗,說不定他還會一直隱瞞下去。


    蘇錦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謝謝你,李玉書。”謝謝你幫姐姐隱瞞,也謝謝你包容了我的執拗,永遠不曾離開。


    李玉書伸手摸摸她的頭:“傻瓜,那是因為我愛你。”


    蘇錦重新埋進他的肩膀裏,悶聲說:“我也是。”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連忙追問:‘你說什麽?’他一直都知道,杏兒也是喜歡自己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承認過,李玉書幾乎不敢相信。


    蘇錦才不要再說一遍,扭過頭去說道:“我什麽也沒有說。”


    李玉書趴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可是我什麽都聽見了。’


    蘇錦惱羞成怒,連忙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坐到桌前:‘還要不要吃飯了?’


    李玉書看著她別扭的樣子有些好笑,連忙點頭:“吃,當然吃。”


    不過他的杏兒,一直都是這麽別扭又可愛的。


    看著她的笑臉,李玉書覺得自己等這麽多年,哪怕等更多年都是值得的。


    等他們用完飯出來的時候,銀杏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明明自己離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還是怪怪的,尤其是姑娘,看著就不大高興,怎麽一頓飯的功夫,姑娘就喜笑顏開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是銀杏覺得這件事又一次證明了,果然隻有李公子最適合自家姑娘,能順利地把她哄得高興。


    蘇錦的病能夠治好,多虧當初慕淩辰派來的太醫,如今既然已經沒有大礙,蘇錦便提出與李玉書一起進宮一趟,其實她也是想去看看煊兒了,很久不見他了,也不知道現在過的好不好,有沒有鬧著找自己的母後。


    李玉書本來就對蘇錦的話言聽計從,如今兩人去除了芥蒂,更是對她唯命是從,蘇錦說什麽,李玉書自然就做什麽,所以這邊蘇錦一提出這個想法,那邊李玉書就已經準備好了進宮的東西,就等著抱蘇錦上馬車了。


    蘇錦先去見了慕淩辰,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慕淩辰總覺得這次再見他們兩個,兩人都有些變化,但又不知道變化在哪裏,罷了,隻要他們都好好的,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蘇錦提出要去見見煊兒的時候,慕淩辰當即便同意了,隻是李玉書畢竟是外人,不便進出後宮,便留在慕淩辰這裏,隻有蘇錦帶著銀杏過去的。


    淑妃聽說是蘇錦來見煊兒,倒是並沒有為難,讓青蓮和白芍將人帶了出來,蘇錦仔細看了看,煊兒確實被照顧的很好,比上次見他的時候仿佛又高了一些,臉上也白白胖胖的,絲毫沒有受知默離世的影響,想來是小孩子年紀小,沒有人告訴過他,蘇錦自然也不打算告訴他。


    隻是瞧著他的時候,蘇錦難免會想起知默,也會想起端王,這孩子跟他們長的很像,好在端王與當今皇上也像,才不會有人看出端倪,若是讓人知道他其實是端王的孩子,隻怕保不住他的性命。其實蘇錦不是沒有過擔心,當初知默在的時候,為了知默,慕淩辰會好好留著煊兒,但是如今知默都不在了,他還能不能容得下煊兒,實在也是一個未知數,她想過把煊兒接出去撫養,也知道這絕對不可能,畢竟,名義上煊兒可是嫡長子,未來太子的有力人選,就算皇上同意了,那一班大臣也不會同意的。


    蘇錦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煊兒伸出小小的手來摸著蘇錦的臉問道:“姨姨,你歎什麽氣啊?”他見過蘇錦幾次,是不怕生的,再加上青蓮和白芍日常吹耳邊風,知道蘇錦是對他好,所以麵對蘇錦的時候,他是毫無戒備的。


    蘇錦拉住他的小手說道:“姨姨歎氣是因為不能常常見到你,姨姨想你啊。”


    這倒是難住了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他歪著腦袋想了很久才說道:‘要不姨姨你進宮來吧。’


    “可這是皇宮,姨姨怎麽能隨便進來呢。”蘇錦說道:“不過以後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煊兒點頭:“恩,我也想姨姨常來看我。”


    跟煊兒說了會兒話,蘇錦找了個機會單獨叫了青蓮問她最近煊兒過的怎樣。


    “淑妃娘娘對小皇子算是不錯的了。”青蓮說道:“一應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宮裏也沒有人敢苛待小皇子。隻是,”青蓮有些發愁。


    “可是有什麽不妥?”蘇錦連忙問道。


    “也不算是不妥,隻是姑娘走之前交代了,要好好教小皇子讀書,可是淑妃娘娘從來沒提起過這件事,皇上也沒有說過。”最後這句話,青蓮說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對於煊兒的身世,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皇上不說,她自然不敢去跟皇上提,如今姑娘不在了,說實話,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護小皇子周全,萬一說錯話惹怒了皇上,自己的命是小事,若是連累了小皇子,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蘇錦知道她的難處,跟自己想的差不多,確實,知默走了之後,沒有人有牽製皇上的砝碼,隻能希望皇上心中對知默的感情還在。


    蘇錦想了想說道:‘你也莫要太過著急,我想姐姐是一個看的極透徹的人,她要煊兒讀書,定不是要他文治武功,得什麽功名,不過是希望他明白事理,像他的父王一樣。’蘇錦意有所指:“所以也不必非得請名師來教,隻需跟別的皇子一般學習就是。”


    青蓮明白她的意思,這也正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隻是難就難在,這小皇子連跟別人一塊學習的機會都沒有,現在認得的幾個字還是自己私下裏教的,這淑妃說是對小皇子好吧,也是真的好了,噓寒問暖,吃穿用度樣樣用心,用的都是最好的,卻獨獨不提這讀書啟蒙的事,這讓青蓮心中有些著急。


    蘇錦看她十分擔憂,想了想說道:“你也莫要太過擔心,我今日去見皇上的時候,找機會提一下,隻是我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他是否答應也是未知數,所以不要先報太大期望。”


    青蓮連忙道謝:‘姑娘肯去提已經是幫了大忙了。’姑娘走了,他們對小皇子的身世又是心知肚明的,這個時候去提,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的,但是蘇姑娘去提,總比自己去說有分量的多,而且就算是皇上不同意,也斷不會怪到小皇子身上來,雖然這樣想是有些自私了,但是這是姑娘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她不能不處處為他著想。


    蘇錦見過了煊兒,也沒有在淑妃處多待,淑妃雖然不會趕她走,但是也不會多歡迎她,還是識趣點兒得好。


    蘇錦跟著小太監迴到慕淩辰那裏的時候,他正與李玉書下棋,蘇錦本來想在外麵等著,但是皇上開口了讓她進去瞧著,蘇錦隻好跟著進去了。


    她對圍棋並不精通,若說下的好,還要數姐姐,她的心思都放在女工上了,所以看著棋盤,其實蘇錦分不大清楚現在的局勢是誰更勝一籌。


    但是皇上偏偏要問她:‘蘇姑娘,你覺得誰會贏?’


    蘇錦裝模作樣地仔細看了看,又假裝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局勢複雜,民女愚鈍,實在看不出來。”其實她也確實沒有看出來,並不是謙虛。


    隻是她剛才一番作態,讓皇上誤以為她是懂棋的,隻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好直說,便說道:無妨,你盡管直說。


    蘇錦有些無奈地看向李玉書,李玉書看著她笑道:“沒事,既然皇上非要你說,你就是說吧。”


    其實李玉書是知道的,這丫頭根本不會圍棋,但是既然皇上讓說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隨便說一說也無妨。


    蘇錦有些為難地說道:“民女實在是棋藝不精,不能看出其中門道。不過民女覺得,應該是皇上勝。”


    慕淩辰本來也沒指望她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是隨便問一問,沒想到她竟然不是覺得李玉書勝而是自己會勝,雖然照目前的局勢來看,李玉書勝的機會其實更大一些。


    慕淩辰笑問:‘哦?為何覺得是朕勝?’


    蘇錦低頭:‘民女隻是感覺而已。’


    “感覺?”


    “皇上有取勝的氣勢。”蘇錦認真地說道。


    “這倒是有意思,朕第一次聽到有人判斷棋局不是根據棋麵的局勢,而是根據什麽氣勢的。”慕淩辰笑道。


    “下棋固然將就技巧,更考驗心理,皇上殺伐決斷,氣勢如虹,李公子謹小慎微,步步為營固然好,卻難免在氣勢上輸了一籌。”蘇錦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棋局她是真的不懂,但是皇上想勝的心,她可是沒有看錯。


    果然皇上聽了之後十分高興,哈哈大笑:“李玉書,你可聽清楚了,蘇錦都覺得朕會贏。”


    李玉書謙遜低頭:‘草民也覺得皇上會贏。’


    “可不許讓朕。”慕淩辰說道。


    “草民自然是要拿出全部實力才能跟皇上對弈。”李玉書說道。


    蘇錦在一旁看著他們來來往往,說實話,她還是沒大看清楚,但是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緊張,棋盤上的子越來越多,好像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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