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煊兒要挾我,不讓我死。”柳知默說道。


    蘇錦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姐姐雖然把煊兒送走了,但是為了他,姐姐會好好活著。’


    柳知默搖頭:‘不,我已經不想活了。’


    “所以姐姐故意不吃藥,拖著自己的病,身子越來越壞,就是想早點離開?”蘇錦問。


    “我連死都不能自己做主,隻能用這樣偷偷摸摸的方式。”


    蘇錦沒有說話,柳知默這短短的一生遭遇的已經足夠多了,端王的死是最後一根稻草,把她整個人的精神都壓垮了,她如今一心尋死,連蘇錦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外麵有人在說話,青蓮出去看了一眼迴來說,外麵送了飯過來,要不要擺上,蘇錦看柳知默哭的傷心,便點了點頭。


    飯是青蓮和白芍他們端進來的,如今柳知默這樣自然不能讓他們看見。


    東西擺好之後,蘇錦領著柳知默,親手替她擦了臉,又洗了手,說道:“我從未嚐過宮中的飯菜,今日來姐姐這裏,姐姐好歹陪著我吃一些吧。”


    柳知默最終點了點頭,拿起了放在自己麵前的筷子,但是即便蘇錦多次借著好吃的借口夾菜給她,她也不過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蘇錦看的皺眉,看向青蓮,青蓮無奈地衝她搖了搖頭,蘇錦了然,看來她想速死,不僅是不吃藥,連飯也不肯吃了,怪不得瘦的這麽厲害,而且整個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吃過飯之後,蘇錦悄悄叫了青蓮在一旁,讓她將煊兒帶過來。


    青蓮連忙搖頭:“這是皇上的命令,不許姑娘見小皇子,除非姑娘自己去求皇上,但是蘇姑娘,您也看到了,姑娘她是不肯低頭的。”青蓮說著便要抹眼淚,姑娘的心思,她跟了這麽久,哪有看不明白的,但就是因為看的明白她才難過,又不敢在姑娘麵前透露出來,怕惹得她更加傷心。


    “煊兒來看姐姐也不行?”蘇錦問。


    青蓮搖頭:‘小皇子現在在淑妃那裏養著,淑妃看的極嚴,輕易是不會帶他出來的,更何況是來見姑娘。’


    蘇錦也有些為難了:‘可是我瞧著姐姐心如死灰,本來還想著若是能見煊兒一麵,說不定還可以讓姐姐重新燃起些希望,如今看來,皇上將煊兒帶走,是不給姐姐留活路了。’


    青蓮也歎氣:‘偏偏姑娘比誰都倔,是不可能低頭的。’


    “姐姐如今的狀況皇上知道嗎?”


    “這裏到處都是他的人,我想總是知道的。”


    “皇上就沒有來看過姐姐?”


    “上次皇上大怒,離開鳳陽宮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青蓮說道:‘我們也不知道那一日發生了什麽,所以也無從勸起。’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勸得呢?”蘇錦歎氣。


    “妹妹?”柳知默在裏麵叫她了。


    蘇錦連忙答應一聲走了進去。


    柳知默看著她笑道:“妹妹又跟青蓮那丫頭說什麽悄悄話呢?”


    “我跟她說要想個辦法讓姐姐把藥喝下去。”蘇錦說道。


    “那可真是為難青蓮了。”柳知默也隻是笑了笑。


    她拉了蘇錦過來,看著她說道:“這一次見麵,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了,真是不想讓你走,可是這深宮之中,有我一個就夠了,又何必多你一個呢?”


    “姐姐還不知道吧。”蘇錦笑道:“我幾年前就在京城買了個小院子,就靠近皇宮,為的就是萬一哪一天姐姐想我了,我也好來陪陪姐姐。以前姐姐是不知道,沒有辦法召見我,我也沒有機會進宮,如今姐姐是知道了,可要常常召見,我也想多來陪陪你。”


    本來聽到蘇錦說可以常來陪她的時候,柳知默有一瞬間是十分高興的,但是很快神色又暗淡下來:“皇宮之中是非多,妹妹還是不要常來了。”


    蘇錦看著她,最終點了點頭:“隻是姐姐也要保重自己。”


    柳知默點頭:‘我知道的。’


    雖然明知道她說的是假話,蘇錦還是極認真地看著她說道:‘那可要說話算話才好。’


    “好了,時候不早了,外麵風雪天氣,路不好走,還是早些迴去。”柳知默一遍說一遍將自己身上的大裘脫下來給蘇錦披上。


    蘇錦不要:“我帶了披風來。”


    “我知道,這樣的東西我這裏多的是,不稀罕,外麵冷,你多穿一件。”柳知默按住她的手,幫她將帶子係好,看了看笑道:“妹妹穿著真好看。”


    蘇錦有些想哭,勉強忍住了,在柳知默麵前站好,行了一個大禮:“妹妹先告辭了,以後姐姐若是想我了,可務必要召我進宮。”


    柳知默看著她點點頭:“知道了,你在外麵好好的,若是,若是我走了,你就離開京城吧,畢竟是非之地,還是遠離為好,隻是我在這裏,總不想你離的太遠。”柳知默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就當我是自私吧。”


    蘇錦聽她話裏的意思,就知道今日終究不可能勸住她,她一心求死,不知道下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了。


    蘇錦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柳知默,眼淚就流了下來,叫了一聲“姐姐。”後麵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柳知默隻好又起身,將她的淚擦幹淨笑道:‘好了,你這樣出去了讓人家看到成什麽樣子,還以為我這個姐姐欺負你了呢,迴去吧,以後想你了,我還會叫你進來的。’


    蘇錦認真地點頭,轉身拉著銀杏的手走出了屏風,她不敢再看柳知默,生怕這臨別的一眼就成了最後一眼,所以她讓自己不要看,仿佛隻要這次自己不看,就一定還有機會再見到她一樣。


    青蓮帶著蘇錦又走過了重重屏風,來到了大門口,她執意要送蘇錦到鳳陽宮門口,蘇錦想她也許有話對自己說,便沒有催著她迴去照顧柳知默。


    果然青蓮湊到她身邊低聲說道:‘我瞧著姑娘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我實在擔心。’


    她沒有說完,蘇錦也知道她擔心什麽,但是她隻是說道:“姐姐這一生夠苦了,我們強留住她,不過是因為我們不舍得,她自己既然想走,也算是解脫。”


    聽到蘇錦這樣說,青蓮一瞬間詞窮了,她之前是想著蘇姑娘也會同自己一樣勸姑娘,畢竟都是勸人活,哪有讓人死的呢。


    隻是想想蘇錦的話,想想姑娘的一生,青蓮忽然釋然了,蘇姑娘說的對,姑娘這麽苦,還不如就解脫了也好,自己想留住她,不過是因為自己不舍,其實姑娘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痛苦,自己每日在她身邊,她的痛楚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何必再讓她繼續受苦呢。


    蘇錦說完之後便沒有再作聲,直到快到鳳陽宮門口,青蓮衝著她下拜:“多謝蘇姑娘,我明白了。”


    蘇錦點點頭:“姐姐不容易,大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她能做主的也不多,想做什麽,就讓她做吧。”


    青蓮點頭:“那就不送蘇姑娘了,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蘇姑娘保重。”


    蘇錦點頭:“青蓮姑娘也珍重。”


    蘇錦出了門,轎子已經在宮門外等著了,大概是到了有些時候了,轎頂上已經落了滿滿一層白雪,抬轎子的四個人和那領頭的太監本來都在宮門下蜷縮著,看到蘇錦出來連忙站了起來,蘇錦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是我耽擱了時辰,勞煩幾位公公多等了。”


    “蘇姑娘哪裏的話,皇後娘娘想與蘇姑娘多說會兒話也是應當的。蘇姑娘快上轎吧。”扶著蘇錦進入轎子的時候,他瞥了一眼蘇錦身上的大裘,笑的越發殷勤了。


    他自然不知道蘇錦與皇後的真實關係,皇上隻說是皇後娘家人來拜見,讓內務府安排,雖然皇後被禁足,但是皇上又特地下旨不許苛待鳳陽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對皇後,那還是頗為照拂的,皇後之子又是嫡長子,將來的事可說不準,所以這趟差事,他做的十分用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來的時候,蘇錦一心想著早些見到柳知默,所以覺得來時的路格外的長,如今同樣的路,再走出去,倒覺得比來時快多了。


    轎子很快就到了當時蘇錦下馬車的地方,車夫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了,大概冷的實在有些受不了,所以躲在馬車裏麵去了,領頭的太監打眼一看,沒有看到人,便要開罵,蘇錦掀開簾子看了看,說道:“勞煩公公看看他在不在馬車裏?”


    他看到蘇錦的臉,連忙笑了起來:‘是了,還是蘇姑娘聰明。’他打開馬車簾子一看,車夫正蜷縮在裏麵睡覺呢,他將手中的拂塵伸進去,不管不顧地敲了他幾下,罵罵咧咧地說道:“叫你在這裏等著,你倒會享福,躲到車裏睡覺去了,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坐的地兒,你這髒東西沾了的,主子還能坐嗎?”


    蘇錦聽他在外麵罵的難聽,連忙出了轎子,說道:“天也太冷了,公公還是快些迴去吧,免得凍著自個兒。”


    他麵向蘇錦的時候立馬換了一副笑臉:‘哎呦,多謝蘇姑娘關心,咱們都是奴才,哪有什麽冷不冷的。’


    蘇錦笑了笑也沒有說話,沒用他扶著,搭著銀杏的手爬進了馬車,雖然姿勢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對於這樣的人,蘇錦向來是敬而遠之,不願多有接觸。


    好在蘇錦和銀杏都上了馬車,車夫也已經駕著馬跑了起來,那領頭太監還想再罵也沒人聽了,他本來如此作態,就是給蘇錦看的,如今蘇錦走了,他自然也就歇了。


    等馬車走開了一段距離,蘇錦掀開一點兒簾子對外麵說道:“今日在皇後宮中耽擱了些時候,早知道該讓他們給你安排個地方歇息,在外麵凍壞了吧?”


    本來在外麵凍了幾個時辰,又無端挨了一頓罵的車夫正滿肚子的氣,聽蘇錦如此說,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生氣了,撓著頭說道:“不要緊不要緊,我是看外麵太冷了,所以就進馬車倒了一會兒,但是姑娘放心,我沒有倒在那凳子上,上麵都是幹淨的。”


    蘇錦笑道:“不必理會那人的話,哪有什麽髒不髒的,這馬車還不是你打掃的?”


    “哎,也是。”外麵的車夫高興地答了一聲。


    蘇錦看他不生氣了,便將簾子放了下來,方才扯著簾子的手已經凍的通紅,銀杏心疼地把手爐遞給她:“姑娘,你真是的,快緩一緩。”


    蘇錦衝著她笑了笑,連忙將手爐捧在手裏,感覺終於好多了。


    馬車一路往外走,很快出了皇宮的大門,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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