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山雖然在最近百多年裏有所收斂,不過在修仙界的名聲比屍煞門強不到哪去。


    不是因為血山的做事風格有多麽離心離德,而是這個宗門的功法霸道無比,太過詭異血腥。


    與血山的人為敵,往往尚未動手,一身的血液便已落入對方的掌控之中。要麽瞬間被抽成人幹,要麽爆體而亡,甚至還有人被自己血管活活勒死。可謂是淒慘無比,死無全屍。


    所幸血山的功法修習難度極高,篩選弟子時對天資的要求嚴苛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因此血山的人數始終僅有兩千餘人,這對修仙界來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僅憑這麽點弟子便霸占頂級宗門位置數千年,就足以看出其底蘊的可怕了。


    血山地處江洲的最北方,屬於苦寒之地。


    九鼎山一眾弟子駕雲舟足足飛了兩日才進入到血山管轄的地域,算是為了無名的任性而繞了一個大圈。


    落地後,無名與眾人互道了聲珍重,便與綺卉一同直奔血山山門而去。


    周圍的景色和尋常地域有很大的差異。植被多是數寸高的堅韌牧草,少有高大的灌木。地貌多是戈壁和光禿禿的石嶺。


    泥土中的鐵礦含量豐富,以至於許多裸露在外的土壤中泛著如血的深紅色彩。


    綺卉麵色凝重,雖然沒有拎出那對嚇人的大錘子,卻在每隻手心都掐著一道符籙。


    無名一襲白衣,悠然自得的漫步而行。不時饒有興致的停下腳步,欣賞一下這裏特有的絢麗風光。


    北地的七彩丹霞有著不同於任何景色的壯闊和旖旎。


    和主人一樣沒心沒肺的金豆在無名肩頭仰麵朝天的打盹曬太陽,露出黃褐色的肚皮。僅有的一條後腿勾在衣衫上,防止滑落下來。


    一隻巴掌大的赤色蠍子突然從石塊下麵鑽了出來,快速從兩人身前往路的另一端跑去。因其顏色與周圍環境相仿,跑到二人身前時才被綺卉發現。


    綺卉神經本就緊繃著,被突然出現的蠍子嚇了一跳。尖叫著將手裏的符籙甩了出去,似乎是為了保險起見,另一道符籙也毫不猶豫的丟了上去。


    “轟,唿啦”先是一道直徑五丈大小的通天火柱拔地而起,緊接著與一道風刃龍卷合為一體。形成了一道直通雲霄的火龍卷。風借火勢,火助風威,將天空映的一片通紅。帶起滿地的沙石如同天災般往前蔓延了足足百餘丈才緩緩停息。


    抱頭撲倒在地的無名直到符籙威能散盡才爬起身來,抖掉滿頭滿臉的沙子。把同樣受到驚嚇的金豆撿起來,放到肩上。然後才對傻站著愣神的綺卉報怨道“大姐,你再幹這麽危險的事能不能先知會一聲?”


    綺卉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呀,剛剛有隻蠍子要偷襲我。”


    無名長長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的好師姐,我叫你親姐行不?你哪隻眼睛看到它要偷襲你了?還一出手就是兩張三品符籙,錢多了燒的吧?人家有一張就留著保命了。你倒好,拿來烤蠍子玩。嘖嘖,你們問道樓的弟子都這麽任性嗎?”


    不曾想綺卉竟是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手一翻,又各握住一張符籙。


    無名一拍額頭,沒好氣道“最討厭你們這幫炫富的了。”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羊裘大衣的黑壯漢子從一側土丘後冒出頭來,沒好氣的朝著二人喊道“介是血山管轄的地域,恁們兩個幹懾嘛?”口音古怪,不過勉強能聽懂。


    無名不動聲色的擋到了綺卉身前,免得這位過分緊張的姑奶奶幹出什麽過激的事來。拱手行禮道“我們是血山的舊友,前來拜訪晁山主的。”


    黑壯漢子雖穿著翻毛皮裘,卻有半個膀子祼露在外麵。遙遙向北指了個方向道“往那一直走就是咧。恁倆白整那些個動靜,都嚇到額的羊咧。”


    無名連忙點頭哈腰的道歉。


    裘衣漢子沒再追究,擺了擺手,轉身嘀嘀咕咕的自顧自走了。


    無名與綺卉相視一眼,這位大哥的心可真夠大的了。


    然而再走出數十裏,他們就知道原因了。


    那名放羊的漢子不是心大,而是習以為常了。


    每走出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有血山弟子毫不留手的捉對廝殺,術法和法寶漫天飛舞,“隆隆”聲響個不停。對於跓足旁觀的二人視若無睹。


    而且最讓無名和綺卉無法理解的是這些前一刻還如同仇人般廝殺的血山弟子,後一刻就能變成勾肩搭背吃肉喝酒的好兄弟。酒足飯飽之後再繼續紅著眼廝殺。


    更奇怪的是血山弟子不像平常宗門子弟那般愛擺架子,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若是驚擾到了牧民的牛羊,連婦人都能指著鼻子訓斥一番。被訓斥後他們也不惱,道完歉後換個地方再接著打。


    綺卉漸漸放下心來,收起了符籙,對無名道“這除了禮數和咱們大相徑庭外,好像也沒有傳聞的那麽可怕。”


    無名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道“多了解一些再說這些吧。有時被認定為邪教並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來,有可能是大家接受不了血山的處事風格,也有可能是來自心底裏的懼怕。隻要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就難免被扣上個邪道的帽子。”


    “小友倒是說了句公道話”一個略顯尖銳聲音突兀的在無名身邊響起,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綺卉兩手一抖,已是握住符籙,厲聲道“是誰?鬼鬼祟祟的,出來!”


    那聲音不屑道“誰鬼鬼祟祟了?我都光明正大的在這一千多年了。”


    無名見路邊倒著一尊石雕。蹲下


    來用手戳了戳,發現確實是石頭的,試探著問道“是你在說話?”


    聲音確實是從石雕中傳出來的“廢話,難道你見這周圍還有別的人……石雕嗎?”


    綺卉沒有收起符籙,滿臉謹慎的問道“你怎麽會說話?器物成妖?”


    石雕的聲音有些無奈,問道“能不能勞煩小友先把我給扶起來?自從被那調皮丫頭給一腳踹倒,我都在這躺了一百多年了。”


    無名眯起眼睛道“這離血山那麽近,你可別告訴我一百多年來都沒有別的弟子路過你這。”


    石雕極為人性化的歎了口氣“不妨跟二位明說了吧,我本是這血山的守山石獸。山門外的人要先得到我的允許才能尋到進山的路徑。當初把我踹倒的小丫頭,就是現在的山主。她當年曆練歸來後便再沒離開過山門,後來尋來了個年輕俊雅的道人,說是和晁山主有過什麽約定。我耐不住糾纏和軟磨硬泡,就放他上了山。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好像那道人沒有見到山主的麵就被轟了出來。事後我也受到了牽連,被一腳踹翻。並且命本門弟子不得將我扶起來,眨眼百多年過去了,估計那丫頭都把我給忘了吧。”


    像是生怕二人沒有耐心聽,石雕竹筒倒豆子般把前因後果一口氣全講了出來。


    無名眨了眨眼,給綺卉傳音道“又是個一根筋的家夥,不用套話就自己招了。傻的可愛呀。”


    綺卉有些想不明白,無名的話裏為什麽要加個“又”?


    無名挑著眉毛,擺出一副痞相。不懷好意的打量著石雕,語氣誇張道“謔,看來你的來頭還不小啊。不過晁大山主都下了死命令了,我們哪有膽子去捋她的虎須呀?”


    雕像聞言急道“她當初隻是說本門弟子不得扶我起來,可你們又不是本門弟子。再說了,如果沒有我引路你倆根本就找不到上山的路徑呀。”


    綺卉這會兒腦子竟然開了竅“我們隨便找個弟子領路不就得了嘛?何必冒著得罪山主的風險呢?”


    石雕沉默了一下,語氣一變,道“你們兩個小家夥怎麽一點不知道尊重老人呢?我在這好說好商量的求你們幫忙,不過是順手而己,咋就那麽費勁呢?”


    無名一屁股坐到雕像上,悠悠道“扶你起來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過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石雕怒道“沒大沒小的家夥,你給我下去!不是說給你指明上山的路了嗎?”


    無名不為所動道“還有呢?你好歹在這蹲了那麽久。就沒個功法寶貝啥的?再不濟,給我跳段舞看看也成呀。”


    石雕發現無名隻顧著調侃,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沒了耐心,氣急敗壞道“老子要是能跳舞還用你扶?愛扶扶,不扶滾蛋。”


    無名見確實搜刮


    不出什麽東西來也就不再逗弄石雕了。站起身來,腳尖在石雕頭上一勾,用力向上一挑。


    “轟”的一聲,數千斤重的石雕被立了起來。


    “咦?這是個什麽玩意兒?狗嗎?”無名摸著下巴,上下打量造型古怪的石雕。


    石雕不屑的呸了一聲“沒看到額頭上殘留的半截角嗎?這是白澤。沒見識的小娃。”


    無名哦了一聲,懟迴道“就算雕的是白澤,你得意什麽?你就是塊石頭而已。再說這臉都風化成啥樣了?能認成條狗就不錯了。”


    綺卉輕咳了一聲道“師弟,跟塊石頭有什麽好鬥嘴的?”說然仰頭對石雕道“現在已經扶你起來了,該你給我們引路了吧。”


    雕像口中飛出一個小光點,懸浮在綺卉的麵前。道“跟著光點走就行了,別自己亂跑哈。到時中了陷阱你可別怪我。”


    無名眼珠轉了轉,對石雕壞笑道“你這張臉都風化的不成樣子了,不如我來幫你修一修吧。”


    石雕殺豬般的叫嚷起來:“你……你想幹什麽?快住手!殺千刀的娃娃,恩將仇報,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幹……幹什麽?快停下。”


    無名不顧雕像的反對,蜂尾飛劍出鞘。上下翻飛,石屑紛紛揚揚灑落了一地。


    綺卉捂著鼻子向後退了數步,躲過揚起的石屑灰塵。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無名的雕花技藝了,可精湛的手法依然讓人歎為觀止。


    片刻後,無名負手而立,含著笑意微微點頭。飛劍“唰”的一下還鞘到發簪中,等著碎石緩緩落盡。


    石雕憤怒到了極點,尖著嗓子叫道“小子,石可殺不可辱。這麽欺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前輩,就不怕遭天譴嗎?”


    綺卉沒吭聲,取出一麵門板大小的銅鏡,飄至石雕麵前。


    石雕看到銅鏡中的自己,言語瞬間沒了脾氣“哼。小子,我這次就不計較你的肆意欺辱之罪了。趕緊滾蛋吧,別在我麵前轉悠惹人煩了。”


    原因無他。此時的石雕被去了棕毛和斷角,實實在在的變成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土狗。隻不過這隻狗被雕琢的栩栩如生,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氣勢如同君臨城下的犬王,威武非凡。雖然照比原來的體形瘦上一圈,卻莊嚴強大了數籌不止。


    僅從石雕轉變的語氣也能聽出,它對這個新造型頗為滿意。


    無名二人不再遲疑,與石雕錯身而過。


    待走到它身後的時候,綺卉迴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隻見石雕的脊背之上以極為霸氣的筆鋒刻下了一排大字:“第六峰魔王到此一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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