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尖聳動,默歎一聲心動不已。


    仰頭長灌一口,頓時一股灼熱自腔喉蔓延至小腹,最後在腦際之間炸裂開來。


    “痛快!”


    哈哈大笑一聲,好似雀鳥入春後第一次舒展羽翼,酣暢淋漓。


    “劉頭兒...”


    “今個兒還有任務呢!”


    身後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見此不由嗔怒,麵色不善。


    “心靈莫急,這酒,我會留些於你的。”


    唐心靈沒想到被瞧出了心思,兩朵紅雲攀上麵頰,惱羞成怒之下,一個跺腳轉過身去,可是目光似有似無地瞥向這酒囊。


    “誰要這酒了...”


    “接著!”


    還不等她說完,便一把接過劉逢山丟來的酒囊,一個激靈,伸舌舔去滴落在手背上的酒液。


    “唔!”


    “好香!”


    “不過這酒,心靈沒喝過,更不是產自玉簟山。劉頭兒,您清楚嗎?”


    她小嘬一口,雙目之中盡是迷醉,眉睫在月光之下微微顫抖。


    “這是丹芝酒!”


    “一說到酒,便和丹藥分不開。”


    “釀酒之法更是上古之時一個丹師開創而成。而這丹芝酒,同樣源於一位丹藥宗師!”


    說到這裏,劉逢山大有深意地看著秦川,口中接著說道。


    “那便是青山宗柩鼎大師。”


    “青山宗,秦川見過各位師兄師弟,還有呃...師妹!”


    秦川正要一語道出師姐,卻見唐心靈忽然蹙眉,心受福至之下,口吐芬芳。


    “之前多有唐突,實在是那妖人逼得緊,這才又有冒犯。”


    說罷,長籲一口氣,心道這一關算是過了。


    劉逢山不像身後幾人,遊曆青山界多年,什麽人傑俊豪、奇聞軼事沒有見過,可獨獨沒有見過秦川這樣的人。


    體態均衡,不可增不可減。


    麵皮說不上白皙,是獨有的小麥色。口鼻眼耳全然沒有出彩的地方,可合在一起卻好似瑾瑜天成。


    上下打量一番,以為妙絕。


    若是他開口辯解,自己極有可能先行出手,反倒是以這種方式,化解了局勢。


    “不一般!”思來想去,在心中讚歎一聲,對秦川大生好感。


    “無礙,這幾個孩子也缺少磨練,讓他們提高警戒心也是好事兒。不過你這小子,還不等看清情況就把靈氣全打出去了!”


    劉逢山本想訓斥一番就罷了,可一想到秦川,頓時有了恨其不爭的心思。


    “等迴去了,我和你師尊知會一聲,定叫你吃板子!”


    “不要啊,劉頭兒...”


    秦川知道這是別人家的事情,隻得乖乖站定,不過不敢怠慢,默默煉化體內的丹藥。


    不過這幾息時間,原本空蕩蕩的丹田,朦朦朧朧的已然可以見到氣旋了。


    “既然你是青山宗之人,便跟在我們身後吧...”


    ...


    秦川並沒有放鬆警惕,可也沒有覺得奇怪。


    若自己是劉逢山,也會有此決定。


    一壺酒可不足以讓幾人完全消除戒心,將自己留在身邊,也起到監視的作用。


    玉簟山是中立勢力,不會有明顯的傾向,所以他沒有過分擔心。


    與這幾人呆在一起,還能防止餘策去而複返,暗中偷襲。至於劉逢山是不是有這個層麵的考慮,便不得而知了。


    隊伍行進的不快不慢,大抵是照顧修為最弱的江強,也就是那個煉氣三層的小童。


    除了半路加入的秦川,隊伍一共五人。


    劉逢山煉氣後天八層,其餘者都未後天,唐心靈、江強、巽夜、顧雲。


    而此行的目的地,並未探聽到。


    秦川曾以言語試探一二,可迴答的都是緘默。


    “到了!”


    隔著越濃鬱的霧氣,秦川望著劉逢山指向的方向,依稀可見一片樹影。


    “這是...梨月木!”


    秦川一眼便認出了這樹木,雙目刹那收縮,哪怕隔著厚重的霧氣。


    不過神色如常,並未露出任何端倪。


    可讓秦川詫異的是,劉逢山主動說起了這梨月木。


    “師弟貴為青山宗內門弟子,也許瞧不上玉簟山,可這梨月木應當聽說過吧。”


    “嗯...”


    正色著微微頷。“這是自然。”


    說到這裏,便連身後的唐心靈幾人,也都麵色得意,高昂著下巴。


    “頭兒,快些采集吧!”


    江強生性膽小,便連尋常女子都有不如,望著身側不管翻滾的霧氣,耳邊傳來似有似無的冤鳴。


    不由得麵色緊繃,輕咬牙關。


    “你且記住,但凡有不幹淨的東西近身,便催動此物,我等要施法采集梨月木,無暇顧及你。”


    說罷,劉逢山取出一隻巴掌長的樹枝,交於秦川。


    取到手後,打量一番認出此物正是一截槐木樹枝。可是這分量不對啊,心中驚訝,這樹枝輕飄飄的好似無物,甚至於有預感,若是使點勁鼓吹口氣,會把樹枝吹上天。


    越是深入,霧氣翻滾的越是厲害,其中煞氣越強,其間更是出現一些形如鬼魈之物,便是秦川也都不敢放鬆絲毫。


    好在有劉逢山施法,這才有驚無險。


    想到這裏,秦川緊緊攥住手中的槐木樹枝,體內靈氣更是蠢蠢欲動,隻要稍有異常,便能第一時間催。


    幾人緩步上前,好在沒有再出現什麽邪魅之物。


    走到近前,才真切看清梨月木的樣子。


    梨月木不同於尋常的梨木,其花蕾通體銀白,與月光交相輝映,晃人眼睛。


    “便是這裏了,你且記好。”


    “等會兒我們五人催梨月木,那些邪魅之物極有可能會趁機侵蝕你的心神,不論如何,不要放下手中的樹枝,更不要讓梨月木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息時間。”


    “哦?”秦川倒從未聽聞這樣的事,不由得有些奇怪。


    “直到天明。”


    默默點頭,算是應許。


    可秦川還是有些疑惑,不知劉逢山說的是什麽意思。


    眼看著他們盤膝樹下,圍坐著五人同時施法,雙唇翕動,數條光華舞出曼妙的細線,催動這梨月木。


    枝頭的花蕾更是微微顫抖,欲要綻開。


    秦川也是盤膝坐在一旁,雙目片刻不離梨月木,不過花蕾打開的越大,越是刺眼。


    等到完全綻開的刹那,銀光大盛,晃得秦川不自覺閉目刹那!


    “唔!”


    秦川身軀猛地一顫,神情更是驚駭欲絕。


    “他們,人去哪裏了?”


    !!!


    人呢?


    梨月木底下,竟然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邪魅之物極有可能會趁機侵蝕心神...


    腦海之中忽然響起劉逢山的聲音,恍然間有了明悟。


    槐木緊緊攥住手中,雙目更是片刻不離梨月木。


    花朵上的光華越明亮,強光映得雙目刺痛,像是兩把鋸刀在腦海之中來迴攪動。


    四周的霧氣停止了翻滾,極為平靜。原本影影綽綽的樹影也都不見絲毫,漆黑如墨,將梨花木散出的光華盡數吞噬。


    沒有絲毫波動。


    “我好累啊。”


    心中突兀地升起這念頭,平日裏打坐一日一夜都不會疲倦,此時不過三五息時間,便有了這念頭。


    一旦出現,不可遏製地在腦海之中來迴出現。


    慢慢的,秦川神經不再緊繃著,開始緩緩軟化,麵容逐漸疲倦。


    這幾年之間的坎坷,一幕幕浮現於眼前。


    “娘親,孩兒累了。”


    “父親,我走不動了。”


    “老姐...”


    想到這裏,秦川忽然抖一激靈。


    “還有一場真相等著我去探查!”


    強咬舌尖,強行讓心思清醒過來。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疲倦籠罩在心頭,驅之不散。


    這落差極為突兀,秦川從未有如此感覺。好似一個年輕的心思落在了滿是沉屙的老邁身軀中。


    周遭平靜的霧氣好似更為平靜了,梨月花釋放的光芒更為強烈。


    我的心神一定是被侵蝕了!


    想到這裏,趕忙催動玄息塵訣,一段玄之又玄的口訣像是厚重滄桑的鍾鳴,迴蕩於幽篁間。


    “嗯?”


    果不其然,那種深植心間的疲倦頓時消散,可周圍的那些霧氣依舊濃厚漆黑的可怕!


    怎麽迴事?


    秦川忽然心頭一震。


    心頭浮現出幾個字——三屍蟲!


    人體之中,有上、中、下三個丹田。


    每個丹田之中,都有一“屍”駐蹕。而下丹田中的這屍名為——“踞”。


    如今的修仙之人,已然不用斬卻三屍。


    而自己所習的須芥仙指,第一卷乃是大道直指,指向的乃是道之極致,與單純的修仙全然不同!


    想到這裏,秦川心中有了明悟。


    不過,這“踞”該怎麽斬?


    功法之中卻是全然沒有提到這事兒。


    下屍好淫欲,莫非給自己淨身?


    斜眼一瞥褲襠下,想到血光三尺的畫麵,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不過轉念之間,便舍棄了這個念頭。


    既然沒有好的辦法,秦川隻得死死盯著梨月花,陣陣刺痛觸動著神經,像是剜去了雙目。


    這刺痛極為真實,更是有數次使得自己全身痙攣陣陣。


    不過秦川依舊目不斜視,任由冷汗流入目中。


    “唿!”


    這時候,五片梨月花悠然落地,顯露出劉逢山等人身影。


    他見到秦川盤膝枯坐,麵色更是震動。


    “師弟,法術已然結束,可以起身了,這就是你想要的梨月木...”


    攤開掌心,露出其中一尺長的梨月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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