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婷不會原諒付桓旌了吧!這次的襄渝一別,二人恐再無瓜葛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付桓旌在自討苦吃,閑來無事插手什麽禦劍門的雜事。


    那禦劍門可是出了名有仇必報,付桓旌這下可不就吃癟了嘛!


    兩個小鬼驚歎的嘴巴都張開了,老大老大的了,將手指向了女子,


    “你是孟婆?”雪落楓驚疑的目光望向女子,


    女子點了點頭,說:“怎麽?不認識我了?剛才出來的急,沒來的及化妝”


    沒來的及化妝?這是化妝能解決的問題麽?這不會是整容了吧?這女子怎麽看和那年老的孟婆都不扯關係啊,兩個女子怎麽會是同一個人呢?雪落楓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雪落楓將自己的頭仰望蒼天,感覺自己的胃在不斷的翻騰,這還是那個讓自己癡迷的女子麽?原來是一個老太婆?自己居然對一個老太婆動心了?一想到這裏,雪落楓就想吐,奈何啊,奈何當事人就在眼前,難不成在嚐試一番愛的撫摸,皮開肉綻十八掌?


    “男奴,你這是什麽表情?”孟婆輕輕挑了一下眉,


    “我沒哭就已經好不錯了”雪落楓的表情和吃了黃蓮差不多少,一臉便秘的樣子,


    “親愛的男奴,你要是在這種拉不出屎的樣子,那你隻有離開我這裏了”孟婆甩了甩手,


    不走?不走是傻子,誰是你的男奴?你是我的女仆還差不多,這個鬼地方誰願意留下來,說走咱就走,就是不停留,雪落楓邁開大步,徑直的離開,


    兩個小鬼驚疑的對望了一眼,“難不成瘋掉了?腦袋被愛的撫摸弄壞掉了?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要炸裂了麽?”


    雪落楓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我好像是在求孟婆救我,這麽走了,我自己不是在尋死麽?”雪落楓已經死過一迴了,不想這次徹底的死去,一溜煙的跑了迴來,眼睛帶有笑意,


    “孟婆,剛才是我不對,你還是救救我麽”雪落楓此時臉上都樂開花了,似乎見到自己喜愛的東西一般,殊不知內心一陣咒罵,


    孟婆滿意的點了點頭,但是話鋒一轉“親愛的男奴,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沒有把握住”


    雪落楓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垮了下來,轉而便笑臉相迎,“親愛的孟婆,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沒有之一,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世間女子在你麵前,都會顯得黯淡無光,而你在我心中是那顆最閃耀的星”


    “我去,藍發你看見沒,這個小子拍馬屁的功夫至少超越了咱們幾萬年啊,一套一套的”紅發小鬼驚歎道,


    “哎,真是人比人,不對,真是鬼比鬼,氣死鬼啊”藍發小鬼歎息一聲,


    “呦,沒想到我親愛的男奴,這小嘴跟摸了蜜餞一般甜啊”孟婆笑的花枝亂顫,世間哪個女子不愛美,哪個女子不喜歡別人誇她?又有哪名女子不想傲立水中央,眾星捧月?


    “親愛的孟婆,你就救救我麽?我都這般可憐了”雪落楓伸出自己的手,直接握住了孟婆的那纖纖細手,不斷的搖晃,不斷的央求,雪落楓感覺孟婆的手很柔軟,跟看起來的一樣,那樣的光滑,沒有任何粗糙的感覺,


    孟婆的身軀一顫,沒想到雪落楓竟然會突然握起自己的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孟婆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多少年了?都不曾有男人碰過自己的手了?多少年了,都不曾心跳的如此迅急?這種感覺本應該與自己無緣的,奈何會在此時對麵前這個男人有了一絲的起伏呢?本應該沉寂的內心,竟然掀起一陣波瀾,


    不知道多少年了,自己的容顏已逝去,不在對任何男子動過真心,就算是閻王,隻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而如今居然在一個比自己不知道小多少歲的男子身上,找到了心動的感覺,孟婆就像是一個小女子一般,有點驚慌失措,眼神不斷的閃爍,


    “孟婆是怎麽了?”藍發小鬼驚疑的問道,


    “不知道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孟婆這般表情”紅發小鬼迴答道,


    “親愛的孟婆……”雪落楓不斷的央求,奈何孟婆的思緒不知道去哪裏雲遊了,


    “啊……”一聲尖叫,將孟婆的思緒帶迴了現實當中,就看雪落楓的身軀要炸裂了一般,已經達到了臨界點,


    孟婆的手直接伸進懷中,原本是握著雪落楓的手,這往懷裏一放,雪落楓的手被孟婆牽引之下,一下子便進到了孟婆的懷中,這正好碰觸到了孟婆的胸前,此時的雪落楓已經疼痛難忍,根本也顧及不到那胸前的柔軟與溫存,痛的手都在亂動,


    這一動之下,孟婆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陣顫抖,紅暈浮現在臉上,悶哼一聲,直接將雪落楓的手拿了出來,將其另外一隻手伸進懷中,將碗拿了出來,碗裏似乎有一股粘稠的液體,呈現的是鮮紅色,如同鮮血一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味道卻讓人聞之有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的味道,


    另一隻手鬆開了雪落楓的手,不斷的在碗的上空劃動著,似乎在寫著什麽,嘴裏還振振有詞,這一切都在瞬間完成,孟婆弄好這些之後,速度如電,一手持碗,另一隻手直接將雪落楓的嘴張開,在雪落楓張開嘴的刹那,孟婆抓住此機會,直接將碗中的液體傾倒而下,淡淡的香味在奈何橋上彌漫,所有小鬼都筋著鼻子在那不斷的嗅著這股清香,


    這碗液體進入雪落楓的嘴裏,沿著口腔進入林銘的五髒六腑,轉而流進體內的血管當中,在四肢百骸流轉開來,雪落楓感覺自己神清氣爽,身軀變得輕巧靈活,那膨脹的身軀漸漸幹癟,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最後將一切裏麵的空氣散盡,


    林銘的身軀終於恢複了原貌,這是死裏逃生,也可以說因禍得福,雪落楓差點激動興奮的落下淚,自己真的變迴來了,終於可以擺脫寵物的命運了,天下女子盡攬手中,雪落楓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


    “男奴,今晚留下陪我吧”孟婆輕輕一笑,用手勾住了雪落楓的下巴,


    “這是裸的勾引”藍發小鬼肯定的說道,


    “這裏有白天麽?到處都是夜空籠罩,男奴的命運要變得可悲了”紅發小鬼望向深空,幾顆星星無聊的眨著眼睛。


    如今已經十七歲大小的方豢,雖然僅比他的小師弟付桓旌大一歲而已,卻早就是一位可以自力更生的少年兒郎了。


    雖然方豢自力更生的方法手段,聽起來有那麽一些獨特清奇,專以劫盜濟貧為生。但是,他大多數時間還是在行善舉,少數醉酒時刻耍酒瘋,鬧事禍害好人罷了。


    方豢母親尚在人世的時候,曾經手把手教過他一些舞刀弄槍的體術。比如說,箭術槍法刀技劍法等等。


    當時真的很難想象,方豢那位看起來柔弱無比的生母,竟然在舞刀弄槍的體術方麵,有著異於常人的見解和認知。


    非要挑撿出來,說上一說的便是,他們方家祖傳的槍法秘技。現如今方豢的入神槍法,就是從他生母那裏一招一式,認真仔細學過來的。


    隻不過方家祖傳的莽原敕銀槍,已經被他的恩師暗侍浮屠所摧毀,他方豢苦心十年練就的入神槍法,也無用武之地了。


    以後的每一天,方豢隻能夠手握蒼穹神劍,想念一下從前自己與莽原敕銀槍的甜美迴憶了。


    至於方豢的生父,身為他小師弟的付桓旌,從未聽他提及過一次。也許那是他方豢心靈深處,最柔軟的一個地方吧!


    方豢先前手中的那柄銀槍,也是從他母親那裏繼承來的。據他的母親所說,這件神兵是他的生身父親送給他母親,用以防身護體的。這是方豢第一次覺察到,他的那位未曾謀麵父親,並非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


    方豢自幼調皮任性,打骨子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叛逆少年。


    隻不過方豢母親在世時,他不忍心母親整日為其擔憂操勞,總是裝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自從他的母親因病去世以後,他便不再收斂自己的脾氣秉性,雲遊幻界的五方國界。


    多管閑事,是他方豢最大的愛好,並且一直堅持了十年之久。


    這十年以來,他方豢在這幻界偌大的五方國界,惹是生非不斷。但也行了不少義舉,斬殺掉了些許道行較淺的邪魅精怪。


    唯獨那一次東海之畔,方豢用手中的莽原敕銀槍,抽打幻界英靈殿內刁蠻公主夢穎嬙的屁股。


    這一看似不要命的可怕行徑,使得方豢創出了一些名聲。


    自此以後,方豢途徑之處,修為一般的盜賊流寇。隻要一聽到他的名字,哪怕在這陽光明媚的正午時分,都會有一股膽怯寒氣襲入心扉。


    因此,幻界的江湖人士,送給他方豢一個美譽“山賊殺手”。


    方豢格外喜歡劫盜濟貧,更加準確的說應該叫作:劫大盜,濟貧小。


    方豢總喜歡羞辱那些占山為王的強盜,千方百計搶奪過來他們手中的財寶物品,而後無償的分發給一些貧困婦孺。


    在方豢的行俠仗義準則中,隻有可以搶和不能搶,並沒有搶不搶得過和敢不敢去搶。


    因為膽大妄為,也是他的天性使然。


    方豢孤身一人,深入這一片茂密的竹林,已經百步有餘啦!


    一間不太惹眼的小木屋,慢慢的從密林中露出全貌。


    那間小木屋並不是很大,剛好足夠方豢居住安眠。木屋內除了灰塵積攢很厚的灶台和床榻之外,已經別無他物了。


    方豢隨意的將手中那柄蒼穹神劍,依靠在了竹牆邊上。然後,他將手中的包裹打開,看著裏麵閃閃發光的金銀首飾,“謔謔”地笑了兩聲,然後像丟垃圾一般把包裹丟進小箱子裏,側身靠在了門邊,透過密葉間的一絲縫隙,遙望著碧藍的天空,久久不語。


    轉眼間,日已落下西山,銀盤也已高掛空中,付桓旌這一愣就是半天光景。


    付桓旌也不急著吃晚飯,倒是輕車熟路地從身邊隨意取過一片樹葉,輕輕放到嘴邊,與他走調的哼聲不同,他用樹葉發出的聲音,如百靈鳥般動聽,如夜鶯般入耳,仿佛一陣輕風徐來,在心靈湖麵上泛起淡淡漣漪。


    第二天,當日輪剛泛光時,付桓旌已經收拾好東西,提著銀槍向著山路上走去,每日都會有不同的人走這條山路,付桓旌做事十分有原則,若是走過的是老弱婦孺,他不但會放其通行,還會幫忙處理掉想要出手的山賊流寇。


    若是過的是滿腹流油的商人士官,他會袖手旁觀,即使有人出手劫掠,他也不會出手,而是等到這些人得手後在出手搶他們的東西。


    早早地坐在山路旁的大樹枝幹上,付桓旌一邊假寐一邊等著他的“獵物”。


    不一會,軲轆轉動的聲音就從遠處傳入了付桓旌的耳中,假寐的雙眼睜開一道縫隙,露出絲絲神采。


    馬車的聲音近了,付桓旌略微一撇,隨即側過頭,不再理會,過路的馬車奢華無比,連趕馬車的仆人都是穿金戴銀,周圍甚至有著十幾二十個護衛,看來是哪個大家族的車隊,不過,這條路上的人們,可從來不會放過這樣的大魚啊。


    果然不出付桓旌所料,馬車還未經過他腳下的大樹就已經被攔下了。


    “站住!這條路可是大爺我的地盤,想過就要先孝敬孝敬大爺我!”


    說話的是一個獸皮短衫的獨眼大漢,手裏一柄寒光凜凜的雙刃大斧滲人的很,身後高矮胖瘦站著幾十個拿著武器的山賊,一邊發出冷笑聲,一邊慢慢把車隊包圍。


    車隊的護衛也不少吃素的,馬上就把車隊的人和物給保護起來,並由一名頭領上前與獨眼大漢交談:“這位朋友,我們這是有急事要趕路,行個方便如何?”


    說著對著大漢一拱手,隨即往懷裏一掏,將一個繡金的小包囊掂量了幾下,丟給獨眼大漢。


    看來是挺上道的,獨眼大漢笑著接住了包囊,稍微掂了掂,眉頭立刻揚了起來,也沒有招唿那個頭領,而是和身後的幾個山賊開始談論什麽。


    在樹上看著這一切的付桓旌嘴角露出一份嘲諷的笑容,嘴裏喃喃道:“割肉喂餓虎,這可是要把自己搭進去的啊。”


    獨眼大漢似乎商量完了,轉過身對著頭領露出了一副貪婪的笑容道:“兄弟們!把他們都給我看緊了,別放跑了一個!”


    “哦!”


    那個頭領聽了大漢的話頓時冷汗之下,但還是壯起膽子喝到:“你們不講信義!我明明已經給了你們足夠的過路費了!”


    誰知大漢聽到他的話之後,與身邊的山賊對視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兄弟們快聽聽!這個傻大個,居然和劫路談信義,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頭領聽了臉上一陣羞紅,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一般,大張旗鼓地喊道:“別讓他們當我們好欺負!都給我把家夥拔出來!好好教訓一下這些潑皮!”


    “哼!誰教訓誰還不知道呢!”


    大漢一陣冷笑,粗壯的大手一抬,身後的樹叢中又是一波山賊冒出,閃著寒光的刀刃映照著山賊們貪婪而嗜血的笑容。


    就在車隊頭領不斷在心中祈禱,大漢手下的人一步步縮小包圍圈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住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


    這首詞本由幻界蘇姓才子所寫,付桓旌初讀時,隻覺得它詞藻清麗。


    年推歲移,如今的付桓旌捧卷再賞,還未讀罷,就已經涕淚沾襟了。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付桓旌曾聽人界巫女阮晴婷所言,人世間的男男女女,喜歡將自己鍾愛的另一半,比作明月與銅鏡,以寄相思。那共赴嬋娟之時,千裏相隔的愛侶們,他們也能遙遙相望到彼此嗎?


    這天邊的一輪明月,亙古及今懸於夜上。也不知曾有過多少人,對其望之傾懷。


    江淹謝莊,對月擬賦。


    李白王建,指月放歌。


    出婦征夫,或獨立窗邊,或縮偎戈寒。


    當然,也有閑人譜曲,彈奏出了一脈恩怨,兩地情仇。


    而今,你我師徒二人,茫茫於幻界亂世之上。此等玨弓玉輪的良夜,那些個古時的吟詠長歎,又怎能賦卻此情此景的月愁相思呢?


    幻界境內偏南方向,有一片山區,山勢高奇,其中一峰有“一石插天,與雲並齊”之稱,後來得名齊雲山,齊雲山左近還有白嶽,萬壽,拱日諸峰。南朝幾任皇帝聽厭了玄學虛談,轉了去尊佛修寺,梁武帝曾四度舍身同泰寺,其時道教備受壓抑。


    教中性清的人無心廟朝,索性去了人外,紛紛開山立派,少與朝廷往來。其中周先生便和眾學生到了齊雲山,整日講玄談幽,服丹酬詩,近郊名士也絡繹踏徑交結,聲名靡迤。又有尚氣任俠的人聞了齊雲山的自在,上山訪遊,彼此擊劍比武,隋唐以降,齊雲山武學一興。


    數百年間山上學士,俠客混雜,山人往往深諳黃老,再時常以玄說劍,引氣試道,竟從莊子內七篇中悟出了三套劍法,後來被人叫作“齊雲劍法”相傳至今,齊雲派也就無時而有了。


    齊雲派從有掌門至今已傳到第十六人,陸同陸掌門此刻正與門下眾弟子門人同堂而坐,今日是中秋佳節,堂間焚香張燈,坐下清酒對詩,一片歡鬧。幾名青年弟子正在中堂踏毯步波,舞劍拜月,佯作嬌柔,引得席間笑聲一片。


    一位青年輪到出詩了,見他容貌厲俊,身宇浩正,擎杯道:“今值中秋,我派中誰又不是曠練的性情,浪放的骨子,沒什麽說的,造山要書的都擋出去,今天便是樂了,明天也怕就死了?人生哀事莫傾愁,迴首宴歌一重樓,越姬裙腰舞顏色,觥滿還斟西月流。”


    念到越姬,笑指舞劍的弟子,一杯酒喝就灌了。霎時間掌聲,喝好聲,哄笑聲響在一堂。這青年名叫李帶雨,是陸同的大弟子,為人不倨不禮,平和善笑,在眾弟子中甚受佩服。


    李帶雨團團一禮,雍容坐下,隨意望向窗邊的明月,寒光清光,總是皓潔的。


    齊雲山西北向,是拱日峰,這兒又是悉藏齊雲派經典的說劍閣的所在。說劍閣建於唐朝上元年間,後又幾經修葺,即今高三十餘丈,閣落乖奇廋硬。


    閣中的武學典籍自是不少,此外經,史,子,集書類繁蕪,迴廊環壁更陳列了曆朝曆代文人巧匠的字畫器寶。說劍閣嵌在峰側,一麵對著山徑,另一麵與山勢同削。


    而此時拱日峰的峭壁卻真掛著一人,隻見他衣袂翻揚,寬袖一落,人便輕輕的縱起數丈。又過了半個時辰,上了說劍閣的簷角,那人把外麵衣著解去,半疊半團的放進包裹裏,顯出一身靛色勁裝,又帶了蒙麵。


    但見他輕步藏形的在偌大的閣頂繞了一轉,朝山徑窺去,徑上的滿是落葉,直伸到卷簷下的空庭,很是幽徹。北垣底下栽了數叢菊花開出黃白。青衣人在一扇朝向偏斜的窗子,伏身低耳在瓦上細聽,近處遠處,蟲啾隱約,此外別無他聲了。


    這才探身窗前,但聽吱的一聲,窗頁已被那人悄然拉開,霎那間月華泄進屋中,那青衣人不禁”啊”的一聲低吟。


    隻見眼前是間擺設古樸的小室,著西壁是木幾板床,餘下三向的牆壁墜滿字畫,乍入室裏,可謂是大雅稀物吧而近窗地上竟坐著一個少年,正向著另一扇窗外凝神而望,隨著窗子開了,才轉過頭去看。


    那少年一副驚懼神色,雙眼也忘了去眨,喉頭鈍澀的一劃。青衣人先一怔,迅疾的閃動身形,徑欺到少年身側,一把將他嘴堵住,順手封住了那少年胸口的穴道,掣出一把手指長短的小刀,在少年鼻尖前一豎,道:“你別出聲,不然我……”


    說著晃晃做個樣子,那少年隻覺得按在自己嘴上的手掌柔滑瓷膩,還略帶幽香,心念一閃,稍稍穩住了心神。


    他輕輕點了點頭,隨著脅迫離開,少年顫抖著唿出口氣,勉強笑道:“姊姊,你是來這兒賞月的吧?當真是所見略同啊,此間自不如名樓高閣那般庭宴邀月,也不如幽湖雕舫那般聲歌逐月,但這兒小牖小幾,清風清茶,也未必就讓不來那天心之圓月,月上之嫦娥。素聞嬋月上幽而靜,那嫦娥住的慣了,對些筵宴的熱鬧自然也要厭煩的,說不準今宵今刻,月上的神仙正首途這裏,要與你我對影七人哩!”


    語音未沉,便又接道:“哎呀,莫非姊姊卻就是嫦娥姑姑麽真是妙極,這麽陡聳的山崖,也隻有神仙能從月上翩翩然下,賜降窗前,弟子真是受寵若驚,驚不能語,語無倫次了!”


    青衣人本想出言震嚇,卻被那少年先喊了自己姐姐,先是一驚,後又聽他雲裏霧裏,東牽西扯的說了一通話,不由得覺有趣,便冷冷道:“你這小孩怎麽像講話本的哩?再著,管誰亂叫姊姊呢?”


    少年道:“你聲音這麽細,身上還散著陣香呢,不是姊姊,難不成是妹妹嫂嫂嗎?抑或奶奶嗎?總之奶奶饒命了。”


    青衣人一揚手,假作要打下去,卻是一笑,道:“別提你奶奶了,我沒那麽年邁。你”


    少年搶道:“姊姊,日月長明,白壽還青,天顏永駐,那姊姊的天顏想必麗質呀,之被這青衣青布一罩,可是暴殄天物了。”


    青衣人又氣又笑,好奇心起,問道:“你怎麽就知我麗質了?你認識我嗎?”


    少年道:“姊姊可是天上的神仙呀,就算不是閉月羞花,那至少至少也是沉魚落雁了吧?”


    青衣人忍俊不禁,雙眸彎彎,啐道:“巧言令色問你,小孩怎麽玩到這裏了?你那些不要緊的話都剔了再說!”


    少年小心的道:“我來這?我住在這裏近十年了,這不是那個,說劍閣麽?就這兒,我就是住這兒的。”


    青衣人凝視少年,沉吟一陣,道:“住這兒?那你是齊雲派的咯?看你小子挺會說道,有謊被我聽出來的,哼!你可圓好了。”


    那少年聽了問,不禁歎了口氣,道:“也想是呢,同門學藝都是年紀相差不多的,在一起好不熱鬧。可惜我隻是住在這兒罷了,平日裏打掃整理閣中的許多書籍,還就是謄抄信書,想說話也都不容易。有時悶了也就看,或者朝外望望群山,歎幾句:今已臨絕頂,不見眾山小。欲讓眾山小,更上樓多少?我公雖不貴,信手與月招。月上降仙人,青衣裾飄渺!”


    青衣人依舊搖頭寒聲道:“廢話還真多哈?你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沒用,既然你是照的,那什麽書在什麽地方,你不會不曉得吧?”


    說著一隻手早觸及少年咽喉,發覺喉頭初突,指尖略一縮迴,眯眼想了片刻。忽聽得門外腳步聲疏亂,漸近門邊來。一時著慌,隨手解了少年穴道。


    少年也聽了,指指一個木箱,青衣人一瞥窗口的千仞山崖,忙開啟箱蓋,四尺方的箱底也隻有一件夾襖,幾片碎布,躲進箱後,門聲軋軋響起。


    一個老者晃著進來,道:“喻兒,今天筵上的酒,醇的要緊!給你帶迴小半斛,少要人說我忘了朋友。”


    說著把酒連一篋菜放在幾上,疑笑道:“怎的我聞著,有女人的甜味兒呢?”


    少年道:“隻怕是先生詩裏的女人敷香濃了,飄出來的吧?煩讓在下一嗅佳句。”


    老者“哈哈”笑道:“老叟雖近來常描雌兒的,但寫詩終需莊重些。”


    一麵把手中的皺紙,拂得平了,不忘抬眼一看少年,便瀟瀟念起詩來。其詩意境清淡閑適,篇完氣餘,稱得上佳作,而這位老者正是宋初的詩人梅堯臣。


    梅堯臣誌在生民足邦,卻終於退入了齊雲山,在說劍閣與少年做了鄰居,也把誌向放的慢了。今日陸同宴聚山上門人賓客,席中梅堯臣想起這位莫逆之交,把酒菜也捎迴了。


    梅堯臣又和少年說了迴席間熱鬧,斜坐在板床。少年心係箱中,口裏答應著。梅堯臣也叫少年坐了,道:“這是我第五。十四迴仲秋節了,近來多病,隻怕也不需再過得幾迴了。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少年稍一莞爾,梅堯臣又道:“比之這懸了千年萬年的月亮,人這一世也隻算得一紅即暗的星火,何求又照亮什麽?我像你大小時,過這仲秋,也是滿懷了抱負不平,也信平生誌向終有做得的一天。可人生無常,一生之間又有幾件事能真的遂了心願,那初慕的女子,那常求的知遇。少時背了卷卷古書,一去了竟忘的如此之快。試想此時的月亮,山水和一石一礫千年以後仍舊如故,隻是你我卻永遠不在了。今天這年號這朝代也終會過去,終於被史書提煉作幾個人的故事,可你我也是活過啊!”


    “驅車上東門,遙望北郭墓。白楊何蕭蕭,鬆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說著梅堯臣揩去淚,從床下摸出兩隻杯,不讓少年,親自都斟滿了,道:“自你四五歲,與我在山中,教你書辭,至今有七載了。算得你半個親人,半個朋友。今天,一杯酒將與君辭行了。”


    少年聽梅堯臣兀自講了許多,自覺有事了,聽說不禁含淚道:“先生怎麽要走嗎?”


    梅堯臣道:“今天陸掌門宴請山上賓客,也為了說這事。近來,山中將有大變,不得不使我等客人下山。我也想過帶你下去,奈何陸掌門堅持不允。”


    不知付桓旌和慕容巒婕,二人曆經了多麽大的風險挫折。


    也不知慕容巒婕的鬥轉星移訣,是如何的驚天地泣鬼神。


    最終,二人尋獲了靈魅法袍,付桓旌也如願的破境,飛升到了坤靈。


    言盡於此,弓與箭靈巧,刀與劍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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