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嚴便與其他幾位夫子去了,心中甚是不解季遠川這幾日的心神不定。而季遠川自是沒瞧見宋叔嚴臉上的擔憂之色,在房間內將《五年算術》的後續工作處理完後,他又出了一趟門。將此書送至教撫司。直到季遠川踏出教撫司的大門,他來京都的目的也算是達成大半了。覺著在房間待得憋悶,季遠川便沿著一側河道順著水流往下走。楊柳低垂,輕風拂麵,兩岸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季遠川坐在一間茶館,看著穿行的小船。直到他麵前也停下了一條烏篷船,季遠川一側身便看見正站在船頭的女子。十六七歲的女子,身著火紅的衣裳,有著鮮嫩的麵容,嬌軟的聲音,為了撐船方便,還將衣袖折起一段,留出雪白的手臂。“夫子,來船上坐坐啊,想去哪兒逛逛,奴家送夫子一程……”季遠川認出這是金沙灣一帶常有的船娘,幾個月前他與幾位夫子夜裏遊河時便見過此人,後來也遇見過幾次,興許是被她聽見過他們的談話,知道了他們是教學的夫子。不止是季遠川發現了河邊嬌俏的船娘,茶館其他人的眼神也不自覺被吸引,心中還在疑惑女子口中的夫子是誰時,便見一身形高大相貌俊潤的男子站了起來。有人不由在心中暗歎了一句:難道長的醜就是錯麽?自己咋就碰不上船娘的投懷送抱?若是以前,季遠川怕是不會理會,更不會上船,但今日他心浮氣躁,想著乘船去個清靜處也是不錯,便在船娘的欣喜中上了船。但他不知的是,在他離開後,關於他的討論卻未停止。“那船娘是紫蘭家的吧,那男子也不知是誰,這次有豔福了。”季遠川經常在周圍閑逛,漸漸地認識他的人便不少,有人便解釋道:“似是位教書夫子吧,我叫過別人如此叫他。”“哦……那就難怪了,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最受船娘們的歡迎了……”“這樣的人竟能去教聖賢書,真是個笑話……”“依我看又是個沽名釣譽之人罷了……”茶館掌櫃聽不下去了,便將手中的算盤撥得唰唰作響,又道:“我這賣的是茶,幾時該賣酒了……”雖隻是簡短一句話,但席間的閑話卻是沒了,雖說心中不快,但他們亦知,能在這寸土寸金的京都開上這麽一家隻賣茶水的茶館,其背後之人不可小覷…………季遠川上船後,便要求船娘往下遊劃,這女子雖說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雙槳在她手中靈活擺弄如魚得水。似是感受到季遠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女子暗暗挺起胸脯,一舉一動更是風光無限。“夫子您來自哪裏?”水聲嘩嘩,春日暖暖,季遠川看著水麵上的淩淩波光,笑道:“我從桐城來。姑娘一身好手藝,看你年紀不大,技藝卻甚是精湛。”船娘咯咯笑了起來,下手又輕快了幾分:“夫子有所不知,奴家自小在水上長大,還不會走路便會泅水,打小就跟著爹娘在船上拉客,這對我來說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平常。”季遠川知道她說的沒錯,因為在他們閑聊的功夫,烏篷船已然越過了好幾條船,但速度仍然未減。他一麵與船娘聊天,一麵仰躺在甲板上,看著天上飄著的團團白雲發呆,漸漸地連對方在說什麽也聽不到了。逛了一圈後,季遠川便讓船娘將船劃迴去,依然是那個茶館,隻不過茶館內早已換了一批人。季遠川下船時,船身突然搖晃起來,衣袍的一角不甚掉入水中,他眼疾手快地撈起,但還是慢了一瞬。季遠川低頭察看,便見白色衣角被浸濕,顏色突然加深。這時他的麵前出現一雙黑色長靴,上麵繪著精致的雲紋,季遠川抓著衣角的手一緊,抬頭緩緩朝上看去。第91章 擾人的男主眼前人看起來似乎與記憶中的那人有很大不同,但仔細一看卻又好像並無不同。膚色深了幾分,不似從前的潤白如玉,也不再是從前的蒼白瘦弱,身形更強壯挺拔。眼神少了一分曾經的輕靈,更多了一分內斂,就如一把寶劍終於懂得將鋒芒收於鞘中。季遠川慢慢直起身子,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來,盡管此時顧長盛看著他的眼神冰冷而又陌生。顧長盛死死盯著他,一個個字句似是從緊咬的利齒中蹦出來:“不是說好了……等我遊學歸來……夫子便告訴我答案嗎?可為什麽我一迴來卻看不到夫子了……夫子這是為什麽呢?”在對方的強大氣勢的碾壓下,季遠川下意識選擇解釋,結結巴巴地道:“呃…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也…也沒想……想到……”他深刻地明白,麵前之人已不像以前那般好糊弄了。這時一道嬌軟的聲音穿了進來:“夫子,下次夫子若是還要遊河,可記得找奴家呀,奴家一直在這邊呢,夫子千萬要記得啊……”季遠川心中暗道不好,果然,此言一出,顧長盛立刻看向船娘的方向,再轉過來的眼神已是透著癲狂。季遠川歎息一聲,剛剛還蕩在心口的喜悅也隨之淡去,不過心知情況不妙的他還存有一絲慶幸:大半年未見了,顧長盛又長高了不少,但還是沒他高。太好了。至於其他的事,等會再說吧,總不至於死人吧!季遠川心大的衝顧長盛笑了笑,顧長盛一愣,眼底裏癲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與恨意。“她喚你夫子?夫子不願迴去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嗎?為什麽?”季遠川頭疼地看向男主,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想多了。“我們先迴去,迴去再說。”季遠川沒再說話,率先走在前麵,走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他便迴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