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盛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盡管他也明白,夫子不可能隻帶一個班,可是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內心猶如打翻了一瓶陳年老醋。“夫子,那六班呢?”那話語中濃濃的怨氣,別說是季遠川發覺了,便是李年也聽出來了。季遠川笑了笑,這一笑整個人都生動起來,他抬手拍了拍顧長盛的肩膀,輕聲道:“自然還是我,難道我還會將你們拋開,我在你們身上花費了多少心思,別人或許不知,你難道還能不知道?”他很理解顧長盛的心情,因為他自己就經曆過。那時一直帶著他們的班主任,突然去了別的班,將他們班拋到一邊了。他剛知道消息時,隻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是“父母”心中唯一的寶貝了,他們有二胎了。那心情是真嫉妒啊!所以顧長盛的反應,他絲毫不覺得生氣,甚至覺得,自己這麽用心地對待他們,也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不過他的情況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那班主任是真的拋下他們,去了成績更好的班級,而他還在。顧長盛聽了,心裏有好受一點,但不舒服仍然占據了大部分。“夫子,既然你帶了我們六班,就應該負責到底,直到我們升上甲班才是。”顧長盛觀察著季遠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試探,似乎隻要季遠川表情一有不對,立刻便改口一般。不過,夫子並沒有讓他失望。“你放心,隻要不是書院不讓我教,我便一直在你們六班,一定做到有始有終。”顧長盛這才放心了。“夫子,聽說您還是學生的時候在祭祀上當過領舞,可是真的?”季遠川想了想,隨即腦海中浮現了一副盛景,那是在每年的遊學之後,春分時刻,全國上下不管是普通的私學還是裏學,亦或者是頗有美名的書院,皆齊聚一處空曠的天壇之上,而原主便是當時的領舞之一……而對麵的李年則看著兩人一人一句,似乎將自己忘記了的架勢,小臉微沉,但他很快又發現,對麵兩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一種無力感從心底延伸,難道如今他李年的存在感如此之低了麽?不過此時的他也很明白,對麵的人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李年小嘴一抿,可愛的酒窩浮現,襯著明亮有神的大眼,看起來可愛而單純。“夫子你們說的祭祀舞是什麽,男人也要跳舞麽?”他之前死都不肯上學堂,自然不知為什麽男人也要跳舞。季遠川解釋道:“聖人祭祀於每年甲班遊學結束之後,春分之時,特為向已仙遊的大家聖人,告以敬意,我讀書人在科舉中取得好名次。祭祀舞與女子之舞大有不同。”李年心中不以為然,不就是一群人在裝模作樣麽,嘴上卻道:“原來如此,夫子您懂的真多,太厲害了。”季遠川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顧長盛卻猶如被刺中,盡量不帶鋒芒地問道:“學兄既然是乙字班的學生,怎麽連這個都不知曉,難道這不是每個讀書人都知道的事麽?”李年沒料到顧長盛有此一問,頓時一啞,想辯駁,卻發現無可辯駁。季遠川看了看這兩人,似乎有點不對勁,便解圍道:“或許是他才剛剛來書院還不了解吧!”李年眼睛一亮,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夫子說的沒錯,我才剛來書院讀書,很多事情還不知道,以後我會慢慢了解的。”顧長盛也不想夫子為難,隻是淡淡看了李年一眼。心想:哪裏是剛來書院沒多久的緣故,分明是從前便未讀過書吧。“好了,飯菜都要冷了,都別說話了,快吃吧。”說完,季遠川也不管他們什麽反應,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咬住,鮮嫩多汁頓時在舌尖蔓延。晚飯過後,季遠川見這兩人還欲再跟著,便拒絕道:“我有事,需外出一趟,你們就別跟著了,各自迴書舍去吧。”顧長盛和李年聽了,隻得停步,見季遠川走遠後,對視一眼,各自離去。季遠川此次出書院所辦之事,便是為了安置好母親。前幾日,他就在書院周圍打聽好了幾處,最後還是由那竹編人介紹了一處更為穩妥的住處。最開始,他並未找上竹編人詢問房子一事,是在他打聽了幾番後,那竹編人自己得到消息尋上他的。而他看了那房子後,心中也不由滿意。此次他出去,便是為簽合同一事,可還沒等他走出大門,就有人叫住了他。季遠川迴頭一看,是上次山長拍來與他交接十三班資料的年輕人。齊胡東,齊理事,專管書院上下的一眾資料與文案。“齊理事,可是有何事?”齊理事跑的氣喘籲籲,話都說不清楚:“季……唿唿…唿夫子……唿唿……”季遠川樂了,幫忙拍了拍他的後背道:“別急,先把氣喘勻了再說話。”齊胡東搖了搖頭,慢慢道:“唿唿……我聽說季夫子有意在書院外租房,這才急著來告訴你,山長找你有事,租房的事還需暫緩一緩,也許以後你並不需要租房了……唿唿……”季遠川聽的雲裏霧裏,什麽意思?難道山長那裏有好的房子租?應該不是吧,但齊胡東也不可能騙他,計劃恐怕要有變了。齊胡東推了推季遠川:“快去吧,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我不便多說,但你知道後肯定高興。”不過他卻未推動季遠川,齊胡東疑惑地看向季遠川。隻聽季遠川說道:“山長有事找我,我本該立刻前去才是,隻是我早前便與他人約好,此時若是離開,便是失信他人。”齊胡東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猶豫道:“季夫子與誰約好了?”“是為我聯係了房子的竹編人。”齊胡東不以為然:“唉…季夫子糊塗了,那人怎能與山長相提並論,這有何可猶豫的?我再透露一些,多的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