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船換馬乘,不知暈暈乎乎顛簸了多久,我在一個溫暖的地方睡了。第一次感到很安心。沒有成堆的案例文件,沒有發光的電腦屏,也沒有酒席飯桌上疲於應付逼我賣笑的臭男人們。真的,很溫暖…

    睜開眼的時候,一位慈眉善目頗有仙風道骨的青衣老丈正微笑著看著我,“墨兒,你覺得怎麽樣?”

    唿,和我早已過世的爺爺一樣膩乎,眼淚不住湧上眼眶。是我爺爺?我也太幸福了吧。這麽溫柔的老人…

    把完脈,“爺爺”為我掖了掖被角,慈愛的凝視了我一會兒,道“你知道我是誰麽?墨兒。”

    我語塞,顫聲說到“你是…爺爺?”可別瞎貓撞上死耗子。

    他笑得濃了,長長的兩道白眉伸出抖動著,可愛極了。

    “氣虛兼弱莫以時…”他對我說道。

    什麽嘛,上句不接下句,什麽古怪老頭。看我一臉呆樣,老頭拂袖而去,輕掩門扉。

    嘿嘿,怪老頭,你到底是不是我爺爺,總得迴答我一個吧。

    正鬱悶著,門外響起人語聲。我立刻跳下床躡手躡腳走到門邊。那聲如遊絲,隻能略微捕捉到幾個詞句。兩個人都是男人,我可以確定其中一個是我“爺爺”。

    “…她記憶似乎喪失…任務失敗…我們派人…那就隻有死!”老人的語氣淩厲攝人,和剛才絕然不同。我的心寒了一半。

    隻聽一男人問“…她武功…廢掉…沒有利用餘地…官窯去…”

    老人歎息道“連口訣也…唉!”

    語聲絕,我已知自己身處的絕非安身立命之所,而是危機重重之地,應付不好的話說不定會弄得身首異處。我從來不畏懼挑戰,至少是別人強加的挑戰 。我一定要獲得自己選擇的權利,權利?唉,職業病又犯了。我快速縮迴被窩,可不能被發現我偷聽。

    從二人的話風中可以肯定的是,這裏是“我”原來在的地方,我在這裏學會武功,我是一個任務的一部分,我麵臨著被這個神秘組織滅口的危險。

    由不得我多想,一會兒推門進來個黃衫小丫鬟,喂我喝了一陶碗的藥。本來心存顧慮想推委不喝,但她二話不說硬是用手掰開我的嘴灌了進去,幾滴深棕色的雨點落在被褥上。小毛孩兒敢硬逼我,我心中火氣大旺,正想開口大罵她一頓,卻忽然支挺不住沉沉睡去。

    無夢。也不知睡了多久,幸好不是毒藥,窗外晨光明媚得很。我坐在床上伸懶腰,門外忽然溜進來個白飄飄人影。

    他在那裏遠遠地看著我,一動不動。我坐在床上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他很高大,二十四五開外,臉龐瘦削眼眸明澈鼻梁挺立長得很是俊挺,漆黑的頭發在腦後束成一束,額旁兩邊垂下的發絲飄搖,那身肌肉也夠我噴血,光是健壯的胸肌就已經在深色內單衣下唿之欲出。隻是堅毅的劍眉深鎖,看我的眼神也深不可測。

    我知道,光是我白癡似的打量表情早向他證明我的失憶,而這,正是我想要的,看這位帥氣大哥怎麽反應。

    他眼眉一舒,快步上前,竟把我從被窩裏直直拎了出來,一甩又橫著抱我在他的胸前。那隻手粗糙有力,男人的手。他信步走向門去,我嚇傻了一般偎在他堅硬的胸前。

    他開門,過了一段綠意環繞流水潺潺的過廊,又開一扇門。

    木製的地板鋪的很寬很廣,被激烈地磨得鋥鋥發亮,落地窗子透進的光在地上映出斑斕,牆角陳著古怪的青銅器裏麵盛著詭異的紅色液體。我吸了一口陰森森的涼氣,抱著我的那隻手沒動。

    “嘭”他冷不丁把我甩在木地板上。好痛,我半支著身體吸了口氣。這男人,怎麽這麽粗魯,怎麽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呢。

    我抬頭桀驁地看著這個男人,他依舊蹙著眉頭眼光深邃地看著我。我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單衣,內衣也不知被誰換去了,我一陣心虛,不由雙手環抱在胸前。不好!他不會想把我帶到這個偏僻詭異的地方殺人滅口吧,想起那天偷聽的談話我心裏直犯怵。

    我正想爬起衝向門口,他雙手早已壓住我的肩膀。“咚”我的腦門砸在地板上,眼前金星直冒。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不是要殺我就是要強奸我,哪一種都是死翹翹了。

    反抗之心卻不死,拚命支棱著身體,他卻早已壓了上來。他的臉離得那麽近,急促的唿吸噴在我的脖頸上,烏黑的發絲掃落在我的臉上好癢,我身體裏循環不休的血轟的全湧上臉來。看來晚節不保,我感到他緊貼著我的健壯身軀的運動。

    逃不掉,女人終是逃不掉男人的逼迫。無奈,辛酸,痛苦,貫穿了一生,不能學會無情的生存就隻有作風中哭泣的殘花。

    隻有死拚了,我正準備來個獅子大開口咬上他的脖子,突然劍光一閃,他手裏的一柄長劍已向我刺來,正往眉心。我驚慌失措,看來此人不僅想要我身子更要奪我性命,幹脆閉上眼睛來個痛快。

    黑暗中卻沒有痛覺,難道他劍術如此高超,在一瞬間刺穿了我的頭顱?下一秒卻還能睜開眼,看到他已收了劍自顧自地微微一笑。我感到自己僵直的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板瑟瑟發抖,心中疑慮萬千。

    他利索地離開我的身體,背對我站著,說到“你先迴房吧,跟著門口的那丫頭走。”

    不會是神經病吧!哪有這麽莫名其妙的男人?莫非又是個有性變態傾向的男人,我脊背一陣發涼。愣久了說不定他又改變主意不放我走了,我趕快站起來衝向掩住的門扉。

    快到門邊時,我不知為何忍不住地迴頭。他高大的身影背著午後的光成為暗暗濃濃的輪廓。

    門口果然有個紮著總角辮子的女童侯著。

    我跟著那女童走在春意盎然的迴廊中,心中卻反複迴響著他那句“你先迴房…”為什麽,有種似曾相識的厚重,又有種起伏跌宕的不安。

    眨眼又迴到了屋前,童子麵無表情地對我使了一個進去的眼神就原路離開了。想跑也沒用,我一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可是身處在一群惡鬼的基地裏,說不定正有無數雙眼睛隱在花草石廊的背後緊緊地監視著我哪。我不敢多在門口張望,趕緊推門進去。

    屋內卻已有了個人。

    他大咧咧坐在窗邊太師椅上,正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裏的一柄短劍,瞧見我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劍,轉向我咧開嘴爽朗地笑了。

    “大姐,你總算迴來了。小弟我想你想得好苦哇!”

    此人皮膚略微黝黑,眼眸黑亮有神,一張臉很是俊俏卻又像個村莊漢子。他似是留個平頭,搖頭晃腦間腦後高高的馬尾忽閃忽現,一身葛麻短褐,年紀很輕。蠻朋克的嘛,我想。

    “…大姐,你不知道,你走這麽久,暗器部都亂成了一鍋粥。葛老頭扶植的新總管也沒有什麽高妙法子,要不是你失…”

    他猛然打住,看著我茫然的臉做了個鬼臉。“對不起哦大姐,我忘了他們跟我說你失憶了…不不…如果大姐你不願我提,我就一個字再也不提失憶的事了。”他忽然又小聲喃喃道“我就說你從前最不能容忍我叫你大姐的…”

    我聽得都愣住了,哪兒來的小子,這麽多話。

    他束地起身整好衣服換上一臉正經,拱手道“在下高曉星,是劍器部烈大哥門下首席,和你還有大哥一樣從小沒爹沒娘…烈大哥總還知道吧,就是那個從來不笑的肌肉男…話說迴來,嗯大姐,你怎的會連我都記不起了呢,我第一手劍法還是你教的呢!”

    我不禁打斷他“你……”

    他詫異地笑笑,向我吐了吐舌頭“你從前都叫我曉星的…對了葛老頭說要…”門口風一般閃進一個持檀木托盤紫紅裙裝的少女,眼中似有凜冽的冰風,徐步走向我們。“海姑娘該吃藥了,請你出去。”

    曉星不以為然地拍拍我的肩,從大開的窗口縱身躍出,我傻了眼,一瞬間隻見無垠的春光乍的的從窗口瀉下。他爽快地語聲卻縈繞在耳邊“姐,我走了,再來看你。”

    思付著他那一大席話,不知覺我已被那少女扶到床沿坐下咕嚕咕嚕灌了大半碗黑乎乎的湯藥。反正反抗也沒用,那女孩手勁兒大著呢死死捏住我肩膀。不久又迷糊地睡去。

    “… 你走這麽久,暗器部都亂成了一鍋粥。葛老頭扶植的新總管也沒有什麽高妙法子…”

    “…和你還有大哥一樣從小沒爹沒娘…”

    “… 我第一手劍法還是你教的呢!”

    還有他那爽朗的笑臉。也許,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你先迴房吧,跟著門口的那丫頭走。”這聲音,是前日在門前偷聽到的聲音,說我再沒有利用價值的聲音。

    半夜醒來,窗外星空,隻有一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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