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別致的小吊燈由天花板上垂了下來,直映到每張倆倆相對的小桌子上麵;恰到好處的冷風隔絕了室外灼人的空氣,明潔的裝璜注解著精致的情調。

    藍姿儀狠狠地吃著麵前的水果慕思——不知怎地,每每與盧天成相處時,她都仿似變得比往常倍加任性、孩子氣起來——與和昭豪在一起的悠遊、玩世截然不同——同樣的人,在不同的人的麵前,會展現出迥異的自我——這個道理,姿儀自是再清楚不過了。吃的鹽多,到底兒要老成些的——姿儀暗想;其實,如若天成與昭豪此時是同齡,他未必有昭豪成熟——但,假定這世界如何如何,無疑是極其幼稚的行為。——說也怪了,姿儀暗自想著——不知怎地,自己總是把天成和昭豪比在一起。

    “想什麽呢?藍丫頭?”盧天成笑望著她,露出寵溺無限的神情。

    “想你的目的。”姿儀毫不客氣而直截了當地說。

    “我的目的?”天成有幾分錯愕。

    “哼——當年你不告而別,現在又突然出現,還說什麽要娶我的鬼話,我當然在想你的目的了。”姿儀的聲音若周遭的空氣一般冰冷。

    天成縱容地笑了笑,比當年更顯蒼老的臉上餘了幾許淒涼,道:“我當年做得不對。”

    “喲——真是不容易呀——您盧先生也有覺著自個兒不對的時候兒?”姿儀嘲諷地說,繼而瞅見他臉上愈發蒼倦的神情,又不由得心下不忍,未再說什麽,隻陪他一同沉默下來。但同時,心思,卻遊歸到她與他過去的種種——幾乎是一和他相識,她就迅速和他火熱地戀愛起來了;那時,她還是一個初初進入社會的小女人,她有熱血,有豐沛而絢爛的情感可以與他一起瘋狂。他經常因公事而不在北京,她會一張飛機票去到他所在的城市,他亦會深更半夜迴至北京來,風塵仆仆地趕去見她;她不顧他大她二十多歲,他也不管她不過是一個在他眼中的小孩子——那時的他與她,都是什麽都不管不顧的人——她是因為年輕,他則是性格所至。可現今,其實早已滄海桑田了;——他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還是知曉的——隻不過隻不過,她還未意識到這一點;此刻,她的心,還停留在該當屬於過去的“懷舊情結”中。

    “唉——最近忙開公司的事兒,真挺煩的。”沉默了一會兒,姿儀才開口道,聲音平和。

    “百事待舉?”盧天成挑眉問道。

    “當然了——我現在真想立刻人間蒸發,到深山老林裏麵兒。”姿儀懨懨地說。

    “那咱們就走。”天成淡淡地說。

    “嗯?”姿儀看向他,滿麵疑問。

    “走——我帶你去散心。”天成說罷便拉起她的手,付了餐費,直走到室外漸褪了火氣而轉溫的空氣中,疾步入到了他的車中,立馬發動了車子。

    “喂——咱們去哪兒啊?”姿儀驚疑莫定地說。

    “才幾年不見,你這丫頭都不如當年了。”天成笑她現今的思前顧後。

    “哼——那是,我的勇氣早都被你磨光了。”姿儀冷道。

    天成側過臉兒來,笑著看了她一眼,道:“你記不記得咱們當年深夜住在山裏麵的事情?”

    “我當然記得了——這輩子也忘不了!”姿儀白了他一眼,繼續道:“哼——那年你帶我去深山裏麵兒住小木屋,夜裏出去爬山——就咱們兩個人,現在我想起來都後怕!”

    “很過癮的。”天成微笑道。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怎麽這麽多年下來了,還這麽喜歡冒險?喜歡刺激?”

    “人生就幾十年,活就活個痛快。何必要想那麽多?明天是什麽樣兒誰也說不好,最重要的是把握今天,把握現在。”天成道。

    姿儀無奈,抱著胳臂望向窗外,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讓你可以在朋友麵前蒸發的地方。”天成想哄小孩子般道。

    “真的去深山老林裏麵兒?我不過是說說而已。”姿儀喊道。

    “繼然想,就去實現。人能活幾十年?不活個痛快對不起自己。”

    說話間,車子一路愈奔愈遠;高樓林立的場景日遠,眼前一片夕陽為背景的油綠色望不到邊際的麥田,幾處點綴式的農家房卓然而立——一派都會人眼中的浪漫情形——卻是當事人的煩瑣、心有不甘的儉素生活——人總是得不到什麽想要什麽,無聊得很。

    “我明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呢。”姿儀道。

    “很重要嗎?”

    “一般吧。”

    “那就不要去管它。為了銀子而丟掉金子是不值得的。”天成穩穩地開口道。

    那行道樹立在兩邊,仿佛一路馳過去也到不了頭的綠蔭成趣的大道盡在身下;那麥田被晚風吹動,左搖右擺好像對來自大都會整日裏滿眼隻見燈紅酒綠的人們的一種盅惑;那同一個日頭編織出的迥於流光溢洋的一種鄉間風情。——就像一個見慣了濃妝打扮的女人的男人,偶然看見了個素麵朝天的女人,禁不住要多看幾眼一般——都市人於鄉村的感情,也不過是混著一種前所未見,而心生向往的心情;真個兒要身在其中,就該不習慣其中種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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