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龍城,北昭的王都,也是朝廷百官、崇天閣的所在地。更是薛策上一輩子殞命的地方。


    「是。」薛策沉聲道:「去降龍城,找裴文瑄。」


    「是那個皇子哥哥嗎?舅舅,快給我看看。」薛小策還記得教自己寫字的那個斷腿的哥哥,一把奪過了那封信,好奇地展了開來。


    戚斐也趕緊湊了上去,大致瀏覽了一下。


    說是找裴文瑄,但這封信其實是鎮北侯寫的。省略掉那些文縐縐的詞語,簡單粗暴地翻譯出來,大意就是,鎮北侯希望薛策在忙完了給自己夫人解毒的事情後,可以去京城尋找裴文瑄。


    鎮北侯和裴文瑄沾親帶故,而如今朝廷風雲詭變,佞臣橫行,各個皇子的勢力旗鼓相當。裴文瑄的母妃的娘家乃是將門,這一代的主心骨鎮北侯又處於如日中天的時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無奈,和他那些已經成年的兄弟相比,裴文瑄的年紀小,而且李家又不在王都,距離這麽遠,要真的有什麽緊急情況,恐怕會心有餘而力不足。


    從涿丹守城一戰之後,鎮北侯與太守韓生蕤秉燭夜談,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後,十分欣賞薛策這個不與孟子源那類人同流合汙的年輕人。再加上薛策遠在涿丹,還沒有加入任何黨派之爭中去。所以,鎮北侯心中有意拉攏他去輔助自己的外甥。


    不管有沒有爭權奪利的心,王權紛爭永遠是血腥殘酷的。隻要身在其中,就難以全身而退。把更多可靠的人放在裴文瑄身邊,也是對外甥的一種保障。


    大致掃了一遍,戚斐大致能明白為什麽薛策會赴約了。


    他想要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權力。


    他需要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立於芸芸眾生之上的權力,才能做自己要做的事。


    在上一輩子的最後,存在著太多的疑團了。


    按照正文所寫,她附身的原主,在與季飛塵勾搭上之後,明裏暗裏給薛策使了不少絆子。以至於薛策靈丹碎滅,落入泥塵。但同時,季飛塵也沒討到好處,被重傷至了半殘。


    因為這個原因,薛策才會被和他在歸墟之戰裏結過怨的二皇子裴文玏——當然,在那時候這傢夥已經成皇帝了——找機會押進了地牢中,並在裏麵被大刑伺候,英年早逝。


    看起來很通暢。其實,裏麵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做文章。


    首先,季飛塵和薛策是同門師兄弟,應該是有點兒情誼的。要是關係很差,薛策應該會對他有所防備,不至於被他明裏暗裏使絆子。那麽,這傢夥對薛策有了這麽深的仇恨,真的是因為愛情在爭風吃醋嗎?有沒有別的原因,催化了他的仇恨?


    薛策的靈丹是怎麽碎滅的?要知道,靈丹碎滅,就好比一個武林高手的內力被廢除、被化解。不是簡簡單單說碎就能碎掉的。季飛塵如果用了十成內力、長時間地去攻擊薛策,當然有機會弄碎他的靈丹,可問題是,薛策又不是木頭人,難道被攻擊了不會反抗?不會躲閃?怎麽可能乖乖站著讓自己的師弟打。這裏麵,是不是還有別的內情和誘因?


    恐怕這些問題,薛策自己也是稀裏糊塗的——因為他的靈丹碎得太巧合也太迅速了。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發狂結束,反過去捏碎了季飛塵的靈丹。最終被押入了地牢中,在裏麵稀裏糊塗地死去了。


    他想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麽。這一切都需要權勢,需要迴到降龍城,迴到旋渦的中心,事發的地方,才能查個水落石出。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再加上諸多原因,薛策肯定是不會迴去崇天閣了。


    四顧一圈,裴文瑄,就是最適合的、可以借勢給他的人。


    所以,係統才說他是金大腿二號啊。


    就在戚斐想得正起勁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薛策疑惑的聲音:「你,不是說自己不識字麽?」


    戚斐:「……」


    所以說人不要隨便給自己立人設。一個謊言勢必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她差點又忘掉自己的文盲人設了。


    好在,戚斐的反應是很快的。


    「我是不識字,但是,小策之前在涿丹,有教過我啊。」戚斐機智地伸出手臂,親昵地攬住了薛小策的肩膀:「所以呢,小策看得懂的,我也差不多能看個七七八八,對吧?」


    薛小策很配合的點頭,咧嘴笑:「嗯嗯!」


    薛策的眼光在她親昵的動作上一頓,眉頭有些不太舒服一樣,皺了皺,才冷哼一聲,轉過了頭。


    ……


    從這裏去降龍城,需要接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正好是觀察這個女人,驗證他之前關於她本性變化的猜測的機會。


    薛策想。


    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戚斐不是毫無感覺的傻子。路還沒走一半,她就察覺到了,薛策從離開洛家莊開始,就有點兒不對勁了。


    一開始,他仿佛有些心事,總是一個人坐在一邊沉思,時不時,就會突然直勾勾地瞥向她。表情有時很臭,咬牙切齒,好像她欠了他錢沒還。時而瞳孔地震,搖搖欲墜,時而怪異僵硬,時而憐惜愧疚(?),柔情似水(???)……


    總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知道到底在糾結什麽。


    要是表情再豐富一點、幅度再大一點,再外露一點,就和一隻被草泥馬附身的哈士奇差不多了。


    他還自以為打量得很隱秘。殊不知人的視線是特殊的波長,戚斐就算不迴頭,也能感覺到他又在默不吭聲地看著她。被他一眼又一眼地掃來、審視著,戚斐從一開始的發毛,慢慢變得有點兒萎了,心裏也越發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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