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接著大家夥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風卷殘雲的同時還不忘彼此調侃,轉移另一方注意,趁機多夾幾塊往嘴裏塞。平常往外麵一站都英武不凡有模有樣的,這會兒簡直比七八歲孩子都強不了多少。搶不過了還跟景逸以及喬初熏告狀。

    “啊!公子,小泥搶我的魚!”某人直接把盤子端起來了。

    “主子你看小綠,我都夾到碗裏他還搶!”捧著碗轉身一臉委屈。

    “主子救命,小晚搶我的碗——”一腳踹過去!

    “喬小姐,是不是隻有兩隻八寶鴨啊?”咬著筷子可憐兮兮。

    “過門都是客,伊大人還是迴那邊吃吧,嗬嗬嗬……”端起碗走。

    “那邊桌上的扣肉都沒了……唔,好吃!”跟著碗邊走邊夾。

    “殘羹剩湯,還是我來打掃吧。”繼續皮笑肉不笑的瞪視。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某位大人臉皮超厚,直接把自己碗裏的剩飯都倒進盛扣肉碗裏。

    ……

    景逸啜了口酒液,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喬初熏碗裏:“累了?”

    喬初熏牽起唇角,笑容有些勉強:“嗯,有點。”

    景逸眯起眸子看她,放下筷子探手過去。怎麽一副懨懨的模樣,大過年的,別是累病了!

    喬初熏還是不習慣他動不動的親昵舉止,忙偏過頭躲開,筷子扒著碗裏的飯:“沒事的。歇會兒就好。”

    景逸沒摸著額頭,便順勢撫了撫她鬢角發絲:“我讓高翎買了不少煙火,待會兒放給你看?”

    喬初熏乖巧點了點頭,彎起唇角:“好。謝謝公子。”

    景逸蹙了蹙眉尖,稍有不悅。什麽時候這丫頭能不這麽跟他客氣?他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般生疏客套的致謝,隻要能看著他的眼笑一笑,或者任他拉著手親親臉頰,他心裏不知會有多高興!

    喬初熏一直惦記著七笙教的事,袖中那方小小玉石,仿佛有千斤重量,總覺得手臂被牽扯的不斷下沉,心裏也總惴惴難安。這事肯定要跟景逸說,但不是現在,總要過了這兩天。本來過新年麽,大家就應該開開心心的,若是因這事攪了興致……喬初熏一想到景逸攥著玉石蹙眉沉思的情形,就沒來由的覺得心裏難受。這人從前因為七笙教的事吃了那麽多苦,真不該再為這事煩心,連個年都過不消停。

    景逸在一旁看著這人側臉,半晌沒有動筷。將酒盞裏

    最後一口酒飲盡,忽然拉上她擱在桌下的手。

    喬初熏也沒心思好好吃飯,拿著筷子撥著米粒,半天都沒吃上一口。這會兒乍然被景逸拉住手,再加上正想著心事,被嚇得一驚,手裏竹筷“啪嗒”一聲就掉在桌上。好在周圍人鬧得正歡,沒人注意到這邊動靜。隻有楚茴,一邊聽著身邊小桃兒細聲細氣講著話,一邊吃著飯菜,抬首往這邊看了一眼,又很快轉開視線。

    景逸拉著小手示意她轉過來,低聲問:“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不許瞞著。”

    喬初熏咬著唇,看了景逸一眼,又飛快撇過臉,另一手緊緊攥著袖口繡邊兒:“我……公子容我兩天。”等過了這兩天,她一定一五一十全都告訴景逸。

    景逸一聽這話,攥著人的手掌更收緊些,傾身過去貼近她耳畔:“現在就說。”

    喬初熏感覺到這人與自己離的很近,也不敢轉臉,隻低著頭,嗓音微顫:“公子……”

    景逸語調微涼,淡聲威脅:“不說我就親了。”

    喬初熏嚇得忙往旁邊躲,瞠目看他,他怎麽能這樣!一對上景逸目光,才看清他眸中笑意,還有那微抬的眉,勾起的唇角。這人剛才根本就是成心嚇唬自己。

    景逸唇邊笑意更深,攥著她的手道:“好好吃飯。待會兒看完煙火跟我講。”

    喬初熏執拗著想挨過三日,被景逸這麽一說可是硬生生提前到今晚,忙撥浪鼓似的搖頭:“今晚不行。”

    也不知怎的,屋子裏忽然靜下來,喬初熏這句柔柔的“今晚不行”在偌大屋子裏就顯得格外清晰。眾人一陣靜默,緊接著就敲著酒盞紛紛歡唿起哄,伊青宇端著酒盞晃晃悠悠走到桌前,指著景逸笑道:“小侯爺……未免也太心急了些!這三媒六聘還沒請,喬小姐這樣的美人,可不能如此薄待……”

    喬初熏當即就羞紅了臉,甩著景逸的手讓他鬆開。都怪他,若不是他非逼著自己說,她也不至於講出那麽一句惹人遐思的話。這下可好,原本大夥平時對她的態度就好像半個主子,這麽一鬧,往後這些人指不定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景逸眸色冷凝瞪著伊青宇,結果這廝依舊一臉坦蕩笑嘻嘻看著兩人,完全沒有半點說錯話的覺悟。景逸看了高翎一眼,微一揚下巴,示意他趕緊把人架走。順便收拾出一間客房,這家夥明顯已經喝高了。

    高翎起身將人扶到另一張桌子,順便不斷跟其餘眾人使眼色,都不說話傻愣著幹嘛,喬小姐待會兒要是

    哭了,還不有你們好看!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噢”了一聲,又趕緊恢複之前的吵吵嚷嚷,繼續說笑著搶菜斟酒。

    ……

    到了子時,景逸拉著喬初熏站在門口,稍遠處一群影衛或蹲或站,忙活著點煙火。最後一切都準備妥當,大家都站到一邊,留下高翎負責點信。

    高翎手裏拿一隻細長竹竿,手臂一揮,將一溜圈煙火點燃,接著倒退著用輕功往迴撤。就聽“嘭”的一聲,接著頭頂就炸開一個朱紅色的亮圈,仿佛水中觳皺,悠悠蕩蕩的鋪散開來,接著冰藍,翠綠,鵝黃,桃粉,五彩繽紛的煙花次第綻開,在漆黑夜空中顯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第一撥放完,高翎又上前將第二堆都點上,空中不斷綻開色彩曼妙的花,如同幼時嚐到的五顏六色的糖果,總能給人帶來一瞬的甜蜜與欣喜。眾人都仰頸望著,頭頂炸開的明燦光影映照在臉上,忽明忽暗,仿佛夢境。

    煙火即將放完的時候,景逸便拉著人進到屋子。從與溫泉連通的小門出去,拉下頭頂小棚上的幕簾,漆黑夜空頓時被阻斷在外麵。借著身後屋子裏的燈光,可以看清麵前那泓淺碧色的池水,冒著氤氳白霧,暖暖的熏人麵頰。

    池邊鋪著一層厚實毛毯,丁香紫的色澤,手感綿密,且透著源源暖意。景逸將兩邊燈盞點著,兩人身處的幽閉空間頓時亮堂許多。拉著喬初熏在池邊坐下,微笑著問道:“暖和麽?”

    喬初熏點點頭,可能是挨著溫泉的緣故,感覺非常溫暖,空氣也濕潤潤的,很是舒適。撩起裙角往後坐一些,生怕自己的衣裳沾到泉水,這裏平常是景逸沐浴的地方,要是弄髒了池水就不好了。

    景逸卻滿不在乎的抱著她往前坐了坐,伸手去脫她的鞋子。喬初熏嚇了一跳,小腿被人托在掌中,也不能亂踢,隻抬手推景逸的肩:“公子!”

    景逸紋絲不動,卻很注意手上輕重,很快就連鞋帶襪褪了下來,將她裙子往上撩起一些,扶著喬初熏小腿放入池中,接著又去脫另一隻腳。

    腳尖沾到溫熱細滑的泉水,喬初熏先是一縮,接著便撐著手上身後仰想往後躲:“公子不要……會弄髒水的。”

    景逸這會兒已經將兩隻小腳都剝了個幹淨,索性握著她腳踝放入池水:“不會。這池水是流動的,而且,你的腳也不髒。”腳丫子白嫩嫩的,指甲粉粉如同貝殼,光看著都想親一口。

    喬初熏兩手捉著裙子,臉早就燒的通紅:“公子…

    …”

    景逸摁著她的腳在裏麵泡了一會兒,半傾身向前,握了握嫩如春筍的腳尖:“會疼麽?”從晌午一直站到剛剛,忙著給大家夥做飯,腳應該很酸了吧。

    喬初熏這才明白過來景逸的用意,登時心坎一甜,聲音也軟下幾分:“謝謝公子……”

    景逸又握著小腳摁了摁腳心,動作輕柔的按摩半晌才鬆開,挪到一邊拿過香胰淨了淨手,用布巾擦幹,才坐迴喬初熏身邊。

    喬初熏輕咬下唇乖乖坐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景逸按揉的力道剛好,雖然心裏羞的不行,可確實很舒服,連帶僵硬的小腿都舒緩許多。臉頰微紅的半垂著頸,喬初熏輕聲道了句:“有勞公子。”

    景逸被她左一句右一句謝的煩躁,湊到她頰畔偷個吻,道:“如果真要謝,我寧願這樣。”

    喬初熏臉上更燒,連帶耳朵都紅通通一片。偏過頭瞥了景逸一眼,見他麵色微冷看著前方,鼓起勇氣半閉著眸子緩緩湊過去,輕啄一下又飛快退迴來。頭都快垂到胸口,眼睫也微微濕著,再也不敢看旁邊一眼。

    景逸一愣,半天沒迴過神。待反應過來,就見喬初熏不知何時已經穿好鞋襪低頭站在一旁,小聲道:“很晚了,公子好眠。”說完不待景逸開口便提著裙子一溜跑了出去。

    十三章上元節

    前幾日,喬初熏找了個機會,將那塊絳紫玉石給了景逸,並將前因後果都解釋清楚。本以為會因為自己隱瞞事實遲遲未說而被責罵,未想景逸什麽也沒說,隻將玉石接過去,又接著說別的事,仿佛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這日吃過晚飯,喬初熏便煮了一大鍋浮元子,除了多做幾種餡料,又在臨出鍋前放入一些桂花醬以及甜酒釀。元子能吃出淡淡桂花甜味,酒釀的味道微熏,喝下去溫胃暖身,格外舒坦。

    剛吃完浮元子,小桃兒就不見了蹤影,喬初熏想起頭天晚上小丫頭鑽在被窩裏忙了小半宿,也不知是在做什麽,八成跟楚茴脫不了關係,也就隨著她去了。

    景逸則拉上喬初熏出門,說城南那條街上今晚會賣幾樣特色吃食,都是平常沒有的,而且還能順便逛逛燈市,留下一堆影衛孤苦伶仃站崗看家。

    兩人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往城南溜達。隻是剛走一小段路,天竟然飄起雪來。一整個白日都挺晴朗,壓根沒人會想到有雪,路上許多行人都小跑著抱怨,有的迴家去去傘。因為仍在正月裏,許多店家還未

    開張,因此也很難找到地方買傘。

    景逸撐著大氅幫喬初熏擋去雪花,擁著人快步進到一家布莊,讓那老板取幾件女子穿的披風出來,特別說明要帶帽子的。

    那老板正捧著碗浮元子吃的香甜,打算吃完就關鋪子去逛燈市的,壓根也沒想到這時還能有生意上門,高興的連連應聲。不一會兒就抱出好幾件不同顏色樣式的披風來。

    正巧喬初熏穿了一身水紅衣裳,也不好再配豔色,景逸從裏麵拎了件奶白色帶兔毛鑲邊的。伸手摸摸料子,展開來給人披上看了看,便直接係上領口細帶,又將帽子掀過來。最後幫她捋了捋額邊發絲,從腰間掏出銀子遞給老板。

    迴到街上,喬初熏一隻手扶著帽子邊緣,抬首看他:“謝謝公子。”

    景逸突然露出一抹有點壞的笑,道:“我不是教過麽,要怎麽謝?”

    喬初熏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後忙撇過眼看向一旁,臉頰微熱輕聲埋怨:“公子總愛欺負人。”

    景逸停在原地,幫她理了理帽子,拉下小手握在掌中:“挺好看的。不用老扶著,凍手。”

    喬初熏被他突如其來的稱讚說的心裏一甜,翹起唇角,乖乖跟在身邊。

    走了一段路,喬初熏拉了拉景逸的手,彎起唇角問:“公子想吃糖葫蘆嗎?”

    景逸被她主動拉自己的動作取悅,微微笑道:“好啊。”

    買了兩根紅潤潤亮晶晶的糖葫蘆。還好雖然下著些雪花,卻沒起風。兩人慢慢溜達著,邊走邊吃。景逸先吃完了,因為山楂的酸味微蹙著眉尖,買了碗熱騰騰的清茶漱了漱口,又側身遞給喬初熏。

    見她唇邊沾著星點紅色糖漿,景逸勾起唇,伸指撫過那抹黏稠,放到自己唇間舔了舔。幽深眸色以及唇邊那抹笑看得喬初熏麵上一赧,忙垂下眼喝茶,未想被熱乎乎的茶湯嗆了一口,咳嗽個不停。

    景逸輕輕拍著她背脊安撫,慵懶嗓音裏帶了絲故意而為的無奈:“怎麽這麽不小心。慢點喝。”

    喬初熏掩著唇抬眼瞪他,這人,總沒個好心眼!

    景逸把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拿過來:“天冷,吃多了容易咳嗽。”又扶著她的手將茶碗端起一些:“多喝兩口,喝完咱們再走。”

    旁邊茶攤子前的大娘笑眯眯看著兩人,小兩口感情可真好!

    兩人踩著薄雪,剛行至一個丁字路口,景逸突然停下腳步,眉間一凝。帶起喬初熏幾

    步飛奔到一間飯莊門口:“在這等我,別亂走。”說完就朝一個方向跑去,看樣子像是急著去追什麽人。

    喬初熏站在飯莊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身上沒帶荷包,也不好進到人家店子裏喝茶。可要是出去到別的地方,外麵還下著雪不說,待會兒景逸迴來找不到她怎麽辦……正兩廂為難,就聽身後傳來店家問候:“姑娘是幾個人?小店剛煮出一鍋新口味的浮元子,來一碗嚐嚐麽?”

    喬初熏轉過身朝店家微一頷首:“老板,不好意思,我和一位朋友約好,在這等他。您看外麵下著雪,能讓我在這……”喬初熏露出一抹歉然淺笑:“不會擋到客人進門的,可以嗎?”

    店老板是個中年男子,見喬初熏一身打扮不似貧寒出身,再看看外麵天色,也有些不忍,點頭答應了:“好吧。姑娘若是等的累了,不妨先到裏麵點些吃食,慢慢等。”

    喬初熏忙跟男子行過禮,溫聲道謝。那店家也沒多說什麽,就迴大堂去了。

    站了約莫一刻功夫,腿漸漸就凍的沒知覺了。也沒帶暖手爐出來……喬初熏探出手在唇邊嗬了口氣,又朝景逸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心裏始終有些不安,他那麽貿然追過去,又沒影衛跟著,不會遇到什麽危險吧……

    正垂眸想的入神,突覺麵前籠上一方陰影。喬初熏蹙著眉心抬頭,登時睜大了眼:“喬……”

    那人一身玄黑棉袍,外罩一件黛藍披風,細長眸子微微眯著,白皙麵容略顯病態。眉間透出幾許陰鬱,卻是微微笑著的神情:“初熏,總算找到你了。”

    喬初熏倒退一步,正巧後麵是一道門檻,身子直接就往後跌倒,麵上卻是難以掩飾的驚恐與慌亂。那人一把拽住喬初熏手臂將人拖到麵前,唇邊仍噙著笑,卻無端讓人覺得齒冷:“怎麽總這麽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

    喬初熏揮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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