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當年投毒案裏出現卻被他忽略過去的佟佳氏,比如那一天出宮時言辭鑿鑿想要入宮的表妹……聯繫上這些被串聯在一起,讓人觸目驚心的後宮人脈。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可以被聯繫起來, 而他則是蜘蛛網中心的那一個。


    康熙的雙手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死死的緊握成拳,雙眸更是血絲密布盯著眼前的資料。太皇太後暗中嘆了口氣,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沒有發聲隻是任由著康熙想個明白。


    這樣的沉默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


    驟然間咣當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慈寧宮。


    康熙想明白了,也徹底憤怒了!他雙拳用力狠狠砸在圓桌上,劇烈的疼痛讓蘇麻喇驚唿不已的同時也讓其他宮人為之膽寒。


    立在殿內的宮人們都是太皇太後的心腹,向來臨危不懼,做事從容不迫。可現在麵對康熙淩厲的氣質,所有人竟是不自覺地倒退數步,渾身戰慄不止,一個個低下頭,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背。


    太皇太後眼皮子微動,仿佛沒有看見康熙的動作一樣,自顧自將白玉茶盞擺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輕微的聲響似乎在一瞬間喚迴了康熙的理智。


    他緩緩地,緩緩地重新坐迴椅子上,閉目沉思起來:佟佳氏在後宮裏遍布的人脈讓人心驚,更讓他憤怒的是佟佳和靜堪堪十餘歲便是如此心機深沉,借著過往留下的勢力作惡多端。


    可是,康熙更明白。


    說一切是佟佳和靜所為,他是萬萬不敢相信的。後麵必然有佟佳氏其他族人的推波助瀾。明明他的皇額娘是如此不願意讓佟佳氏的姑娘們入宮,可是他們卻是不知好歹,垂涎上朕的後宮與子嗣。


    「嗬嗬。」康熙冷笑一聲。


    這倒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


    宮外的人就見著宮內的地位尊貴、鍾鼓饌玉卻不見繁花之下皆是泥土。


    皇額娘的一番心意,隻怕在這佟佳和靜等人眼裏,則是阻止她進入皇宮的惡意。這麽一條通天富貴的大道,宮外的佟佳氏哪裏願意放過。


    想來若是自己不知,指不定後頭選秀還會耍出什麽花招……讓自己務必將她留在宮裏,留下了身為自己的表妹,難不成自己還能真讓她當一個小小的庶妃?


    等等……


    康熙麵色微微一變,突然想起後宮裏的傳聞,他細細翻過先前掃過一眼的部分資料,在其中一頁停了下來。


    他的雙眼眯了起來,先前收迴來的殺意再一次毫無顧忌的四散開來。


    「……皇帝?」這一迴,連太皇太後都有些驚住了!


    康熙閉上雙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沉聲開口:「即使是朕的外家,朕也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哀家自然知道皇帝的用心,不過這一件事可並沒有你想得如此簡單。」太皇太後親自站起身,雙手用力按住康熙的肩膀,喝令他坐迴位置上。


    「皇瑪嬤,難不成您的意思還要包庇他們?」康熙不情不願的落座,麵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惱火。


    「皇帝,你先說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


    「把佟佳氏所作所為全部公布出來,然後呢?謀害皇嗣這一條就可以讓佟佳氏被抄家殺頭的了!皇帝!你打算讓你的母族丟臉丟到全天下麵前去嗎?」太皇太後打斷康熙的話語厲聲嗬斥:「這不僅僅是佟佳氏的臉麵,更是你皇帝的臉麵,更是咱們大清的臉麵!」


    「朕——」康熙嘴唇哆嗦,半響才垂頭喪氣的說:「朕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下去!」太皇太後攬住康熙斬釘截鐵的說著:「想想外頭,整個天下尚且太平了多久?不說其他……光是三藩這些人就蠢蠢欲動,都在等待皇帝你做錯任何一個選項。一旦這件事傳遍天下……可想而知後頭都是對你的攻擊。」


    太皇太後注視著康熙的雙眸,意味深長的說道:「更何況……佟佳氏本身就是個敏感的姓氏。」


    康熙猛地一震,哪裏還沒聽出太皇太後言語中的意思。


    三藩動亂,而大多數身為軍中將領的佟佳氏,身為皇帝的外戚儼然是康熙最好的支持者,如果砍去佟佳氏這一臂,豈不是送給三藩一個可以吸血的口子?


    康熙越想,麵色越嚴峻,與他相反的是太皇太後鬆了口氣,她輕輕拍了拍康熙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哀家相信你,定然能想出一個辦法。」


    辦法……


    什麽辦法?


    康熙驟然陷入沉思之中,不多時腦海裏就浮現出答案,他細細往下想去,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半響他抬起頭一雙內含波瀾的黑眸看向太皇太後:「分化瓦解逐個擊破。」


    太皇太後滿意的頷首:「既然皇帝已經有了想法,那就按你想要做的去做吧!」


    「……是。孫兒知道了。」康熙站起身認認真真的應聲:「不過,佟佳和靜的事情就要給皇瑪嬤幫忙處理了。」


    「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後笑著應聲。


    目送著康熙匆匆離去之後,蘇麻喇就忍不住開口:「主子,這佟佳格格要怎麽辦?」


    「怎麽辦?」先前的笑意一掃而空,太皇太後的嘴角往下一垂,眉眼間的厲色是再也掩不住的:「這樣的毒婦,既然想要入宮那就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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