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夫妻兩個脫衣安置,朱正銘也沒迂到家,當然不會真以為通房有了身子,妻子會象他一樣的歡天喜地。


    朱正銘想想新婚時,夫妻倆似乎也有恩愛的時光。


    他對妻子也微微有些歉意,半補償似的伸過手,搭在鍾氏的腰上——這是個求歡的前奏。夫妻倆好象這兩個月都沒有親近過了。讓朱正銘沒想到的是,妻子的態度非但沒有軟化,也沒有轉過身來,反而很煩躁厭惡似的一把拂開了他的手:“我累了。”


    朱正銘碰了一鼻子灰,本來心裏那幾分溫存頓時化為烏有,意興索然的也轉過身去合上眼,夫妻倆背對背的睡在一張床上,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麽。


    其實鍾氏也真累了。她現在一天下下,身子累,心更累。她總不放心別人,但凡管事媳婦們和帳房們送來了賬本,她都要自己翻過看過,想從裏頭找出下頭人做的手腳和紕漏來。


    當初二太太可不這樣,二太太當的可不是自己的家,隻想著往自己兜裏揣,下頭人中飽私囊她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而鍾氏想著,這府裏的一草一紙將來都是她的,是她兒子的,那些人揩油就等於從她身上剜肉,她焉能大方得起來?


    每天琢磨這些,又從早到晚操持家務照料孩子,她也確實沒有心情與丈夫歡好。更何況現在出了錦珠懷孕這檔子事兒,丈夫的手再摸到身上來時,她甚至覺得有點惡心。


    一晚上鍾氏都沒睡踏實。起先心裏煩,後來又覺得炕燒得熱,睡不踏實。她最近總是睡不好,白天又一樣費神勞力的。陪房周嫂子說她氣色不好,鍾氏倒沒少吃名貴補品,燕窩參湯的一天三四迴。比吃飯還上心,可是臉色依舊難看。她其實和那個通房錦珠是一樣的年紀,可是錦珠看起來皮光肉滑仍如二八少女,鍾氏卻象是已經年過三十的滄桑的婦人了。


    一早錦珠仍然象平時一樣早早起了過來服侍,鍾氏以前還覺得她算得老實,可是現在怎麽看她怎麽覺得她奸滑,不過是當著朱正銘裝出賢良乖巧的樣子。


    果然朱正銘一看錦珠捧著水盆。立刻說:“你快放下吧,這連盆帶水的可不輕,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身子。”


    鍾氏忍著氣沒說話。


    朱正銘這什麽意思?怎麽聽著象是她故意折騰錦珠似的?


    以前天天端水伺候也沒見他這麽心疼過,今天也不是她發話讓錦珠過來繼續伺候的,她自己過來了。這賬怎麽能算在自己頭上?


    錦珠依舊低眉順眼地說:“大爺體貼,奴婢心裏感激,可是奴婢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份。”


    鍾氏心說,這也是個假老實。她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胎都穩了,端個水還能給累掉了不成?再說,她要是真老實,能把身孕瞞到三個多月才曝出來?前頭兩個月她該來月事的時候,院子裏管換洗衣裳的婆子怎麽一聲都沒吭?


    不是她刁滑蒙騙過去了。就是那婆子被她給買通了。還有,她平時吃的菜和湯,多少都是抑製有孕的,朱正銘看著妻妾間怪異的氣氛,又打圓場似的說:“就這幾個月,為著孩子嘛。都多上心些。”他站了起來,清清嗓子:“我去衙門了。”


    鍾氏憋著氣看他施施然出去,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錦珠。


    她能把錦珠怎麽樣?這可是婆婆給的人。雖然鍾氏一直壓著沒給她抬姨娘,到現在也隻給她後院的一間罩房住,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因為鍾氏生了一對兒女,大太太也一直沒說什麽。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鍾氏早有心理準備,果然大太太一見她就笑著說:“你房裏錦珠有了身孕,這可是好事。多子多福嘛,倘若再生個哥兒,良哥將來也有個臂膀,要不然一個人太勢單力孤了。”


    鍾氏能說什麽?隻能勉強笑著說:“您說得是。”


    “她之前沒動靜,我也不想理會這事。可現在她有了身子了,後院那罩房低矮,窗子還小,整天都照不著太陽,再住著怕對孩子不好。”


    鍾氏馬上說:“是啊,我也正想這事兒。西邊小跨院兒倒是有空房,我正想著是不是把她挪過去住。”


    大太太疑惑了一下:“那邊兒?那邊兒不留著給良哥兒住嗎?他也大了,再和你們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哪。”


    “噯,我和大爺都覺得,良哥兒雖然開了春算六歲了,不過他身子一向弱,這一年請了好幾次郎中。讀書當然要讀,可不一定現在就得挪地方。不如讓他再跟著我們住段日子,等身子都調養好了再說。”


    她說這是夫妻倆的意思,大太太聽著兒子也是這樣想,點了點頭,又問:“給錦珠派兩個服侍的人吧?”


    鍾氏說:“正是,您看兩個少不少?我打算給她個經過事兒的婆子,再配個細心點兒的小丫頭。”


    “兩個不少,就兩個吧。”


    看大太太那樣子,鍾氏的指甲都掐進手心兒裏了。


    誰沒懷過孩子?至於這麽樂得見眼不見牙嗎?不過是個丫頭養的,就算生下來了也沒誰會高看他一眼。


    可是大太太這作派,不過剛懷上就又挪屋子又派伺候的人,要是真生下來了,不管男女,估計大太太都會開口讓她給錦珠抬姨娘。


    因為大老爺那會兒就都是這樣的。他拉上床的丫鬟可不少,但是沒生孩子的都沒有名分,隻能算是個房裏人,也沒有什麽待遇,跟丫頭其實還是差不多,就這麽含含糊糊的過著。等生下孩子,才能抬姨娘。象徐姨娘、錢姨娘她們都是這樣的。


    鍾氏眯了下眼——錦珠大概也是打得這樣的如意算盤。不管生男生女,一個姨娘的名分就到手了,四季衣裳,每月的份例都少不了她的,下半輩子也有了倚靠了。


    想得挺美。


    鍾氏咬著牙想,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還是另一說呢。


    老太太倒是也高興,要過年了聽著家裏又要添丁進口的消息,總不是壞事。但是她也想到了,鍾氏不是個能容人的,之前一直控製著不讓通房生。現在突然說出已經懷了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隻怕鍾氏很不樂意。


    如果還能再瞞,大概錦珠還會繼續隱瞞下去,直到肚子大起來再掩蓋不住為止。


    可是老太太把年紀了,實在不好再去管孫子房裏的事。


    說起來,還是賢哥兒省心。隻守著妻子一個過,日子多麽和睦恩愛,也沒這麽些個讓人煩心擔憂的麻煩。


    所以說這些孫子裏,也就是賢哥兒最象他爺爺。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有同僚、下屬給他送過妾。他要麽婉拒了,要麽就找別的理由打發了。其實侍妾通房與其說是為了子嗣,為了開枝散葉,不如說是男人好色貪新鮮。前朝太祖還立下規矩,四十無子者才能置妾,可是能遵守的寥寥無幾。甚至京裏許多人家,少年人剛十三四就給屋裏放人。


    鍾氏窩了一肚子火,看著弟媳婦就越發不順眼。


    她何德何能?出身低微,運氣好才嫁進了朱家,上頭有老太太疼惜,身邊有丈夫體貼,膝下還有了一個兒子,好事兒憑什麽都讓她占了?


    但是大太太嘴角帶笑,走路生風。見著二太太,更是趾高氣昂。


    瞧,大房人丁多興旺?眼見著明年又可以抱上孫子了,可是二房到現在一顆蛋都沒有。朱長寧喪妻無子,朱長安娶妻也這麽久了,也一直沒動靜。大房的孫子開春都要開蒙讀書了,二房隻能幹看著急眼。


    二太太確實要急了。


    不成,得趕緊跟白家那邊再敲定一下,出了正月馬上把朱長寧的媳婦娶進門來。還有長安那邊兒,韓氏生不出來,那二太太就得讓別人給自己生孫子了。


    不過大太太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今天大老爺突然來她房裏,開口就說要給朱明澤娶媳婦成家了。


    朱明澤隻比朱慕賢小幾個月,正是大太太懷著孕的時候,大老爺搞大了丫鬟的肚子。這件事讓大太太一直咬牙切齒直到如今。


    給他娶親?


    反正除了公中的那一份兒,大太太不會掏一個子兒給他的。就算將來她死了,她的嫁妝也隻會由親生的長女、長子和幼子來分,那些庶女庶子想都不要想。


    大太太冷笑著說:“既然是老爺發了話,那老爺說說,給他娶哪家的姑娘?”


    按大太太對丈夫的了解,大老爺是絕對想不起來兒女的終身大事的。現在突然提起,必定是朱明澤的親娘潘姨娘跟他說什麽了。


    幾個姨娘裏大太太最厭惡的就是潘姨娘,長著一張老實麵孔,大太太還曾經拿她當個貼心的人。結果就是這個貼心人在她懷孕的時候爬上丈夫的床,還跟著也懷上了。當時她都要生了,看著潘姨娘挺著肚子在麵前晃,恨得她都想把她的臉給撕碎了。


    果然大老爺接著說:“咱們來往的人家裏頭,有年紀相當的姑娘吧?你且說幾個我聽聽。你身為嫡母,子女們的親事你都須上心操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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