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自到了京城之後,頭一迴得到了出門的機會。


    大太太看著請柬,真是感慨萬千。


    有好幾年不曾接過這樣的貼子了。幾年中朱家門可羅雀,過去那些擠破頭來獻殷勤攀關係的人,就象全部約好了一樣都消失不見。


    但是朱老爺子的事兒一換了說法,這些世交故舊們,又象是雨後春筍一樣紛紛冒了出來。


    貼子上當然是請她們婆媳妯娌都去,不過按習慣,老太太很少出門應酬,都是大太太出麵居多。


    這代表著朱家的苦難已經要過去,又重新踏入過去的那個圈子。


    大太太既感慨,又興奮。從接了貼子就開始坐立不安。範媽媽在一旁陪笑湊趣,揀著大太太愛聽的好話說。


    “這兩年都沒做什麽新衣裳,也不知道現在京中都流行什麽花樣的料子,梳什麽樣的發髻了。”


    範媽媽笑著說:“這有什麽難的,去後頭巷子找個梳頭的媳婦來一問就知道了。”


    可不是,這還得問專業人士。這些靠手藝吃飯的媳婦婆子們經常出入京城的大戶人家,要說現在時興什麽,誰都沒有她們知道的清楚。


    大太太一刻都等不了,立時讓範媽媽去找人。範媽媽笑著說:“您瞧您,這會兒叫了人進來,正好是用飯的時候,用了飯,您不得歇一會兒養養神?難道就一直讓人白等著不成?”


    大太太也笑了,指著她說:“就你話多。也好,那也過了午再說。記得一起找個裁縫來。”


    範媽媽笑著應了。又問:“老太太多半是不會去的,可是咱們大奶奶和四奶奶那兒,您總得帶她們去開開眼吧?”


    大太太猶豫了一下。大兒媳婦出身不錯,人也大方。這種場合她以前也經過見過。可是小兒媳婦……別人隻要一打聽著她娘家的底細,隻怕就要在背後偷笑議論。可是若不帶吧——新媳婦進了門,親朋友故舊麵前總得要見一迴。不然的話也說不過去。


    範媽媽勸大太太:“四奶奶年紀還小,又是新媳婦,對京裏頭的規矩、來往、人情禮節都不熟悉。您要不教她,能指望誰教啊?將來咱們四少爺是要有大出息的,這媳婦也得懂世故會來事兒,才能當個賢內助不是?”


    這話可說到大太太心裏去了。她是不待見小兒媳婦,可是這不得顧著兒子麽。要是媳婦上不得台麵什麽都不懂什麽人都不認識。將來怎麽同人結交?怎麽同人來往?


    大太太隨大老爺放了好些年外任,深知道夫人外交的重要性。有很多男人不方便出麵做的事,不方便說的話,都靠著夫人們來溝通走動。當時他們來往的人家裏就有一位金知州,他夫人八麵玲瓏。很會說話。金知州後來謀了個好缺升了官,據說全是這位夫人出的力成的事兒。


    範媽媽說的對,就算不能人人都象金夫人一樣能幫夫旺夫,起碼的道理人情總該懂得,不惹人笑話,不會給家裏惹禍。


    “好,讓人去叫她們來。”


    範媽媽笑著應了一聲出去了。


    鍾氏那兒是錦雲去傳的話。錦雲到了院門口,已經有丫鬟瞧見她了,笑著說:“喲。錦雲姐姐來了?可是太太有什麽吩咐嗎?”


    錦雲笑著應:“太太有事兒,打發我來傳個話。大奶奶可在屋裏了?”


    小丫鬟說:“我們奶奶帶著少爺去花園了,我這就讓人去找。錦雲姐姐先坐坐,喝口茶歇個腳。”


    “好。”錦雲也不同她客氣。她是大太太的人,到了這裏,鍾氏都會對她十分客氣。更不要說這些小丫頭了。


    小丫鬟出門去找人,錦雲在門前站了一站,就穿過迴廊往左邊走。


    錦珠已經聽見外頭說話的聲音了,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錦雲同她在一起好幾年,兩人交情不錯。不過現在一個做了房裏人,一個還是在做丫鬟,身份卻不一樣了。


    錦珠給她倒了茶來,錦雲正打量屋裏的擺設。東西倒是都挺新的,也挺鮮亮。不過錦雲在大太太身邊多年,眼力也練出來了。這屋裏並沒什麽值錢的物件,茶壺茶杯花瓶這些和外頭那些屋裏頭用的都一樣。錦珠身上穿著件桃粉的衣裳,頭發挽著芙蓉髻,別著兩根簪子並兩朵絨花,也不見有什麽貴重的裝飾。


    “你怎麽過來了?”


    錦雲說:“太太打發我來傳話,劉太夫人要過壽了,請咱們家過去赴宴呢。太太讓我過來傳話知會奶奶一聲,要做衣裳、要商量壽禮,還要準備出門的事兒。”


    錦珠點點頭:“原來是這麽迴事兒。”


    剛才錦雲過來,丫鬟對她熱絡客氣,錦珠都聽見了。以前她還在大太太身邊服飾時,別人也是這樣對她的。可是被大少爺收房之後,整天悶在屋裏不得出去,有什麽事兒也差不多總是最後知道。在大奶奶麵前又要小心奉承,還要防備另兩個通房丫頭勾在一塊兒算計她。錦珠有時候想,她現在雖然說不用做活伺候人了,可是過得還不如從前體麵快活。


    錦雲問:“太太迴來了,這幾天你也不過去請個安?”


    錦珠小聲說:“大奶奶這幾天著急上火的,脾氣不好,我也不好往前湊,且再等幾日吧。”


    錦雲正要說話,聽著外麵有腳步聲響,來不及再說。她到了院門口,果然鍾氏帶著兒子進來了,母子倆臉都讓太陽曬得紅紅的,鍾氏笑著說:“你怎麽不在屋裏等我?天氣可熱著呢,快進屋吧。”


    錦雲把大太太的意思轉達了,讓鍾氏吃罷午飯後半晌再過去。鍾氏客客氣氣地說:“這事兒不拘讓誰跑一趟就行了,你還自己過來。”又讓丫鬟倒茶來,錦雲可不敢坐下來再吃茶,又怕大太太那裏還有吩咐,話交待完就走了。


    又林那裏是範媽媽親自跑了一趟。


    院門口有兩個丫鬟站那兒說話,範媽媽老遠就看見了傻妞——這丫頭肯幹活兒,有力氣,人又傻乎乎沒什麽心眼兒,範媽媽也喜歡她。和她說話的那個丫頭,範媽媽也知道——生得比別人都出眾俏麗,又不見她平時做什麽當用的活計,就知道她陪嫁過來是幹什麽的了,這種事兒很常見。


    傻妞看見範媽媽過來,趕忙問了好,又進去傳話。範媽媽打量了半夏幾眼,半夏抿著嘴,把頭低了下去。


    “你多大啦?”


    半夏細聲細氣地說:“十五了。”


    “家是哪兒的呀?”


    “在房安。”


    那地方離於江不遠。


    小英迎了出來,範媽媽也就沒再問下去。


    到了又林麵前,把這事兒一說。又林想了想,問:“這位劉老夫人是什麽人?以前同咱們家有來往麽?”


    範媽媽就料到了又林要尋她打聽,早預備了一肚子的話了。


    “劉大人以前和咱們家老爺子交情極好的,兩家也經常來往。就是這幾年往來得少了……聽說劉大人現在跟著幾位老翰林大人一塊兒編什麽書哪,差事倒也算清閑。這不,再過幾日就是劉老夫人的壽辰了,他們家特意下了貼子來的。”


    又林心裏就有數了。


    範媽媽話裏至少透露了兩個關鍵,一是劉大人應該也受了朱家的牽累,編書這種活兒毫無實權,就幹吃一點俸祿,養老等死。二是這幾年兩家基本不往來,這次還需要特意下貼子通知,可見關係畢竟不複從前了。


    因為院子裏書房還沒收拾齊整,朱慕賢就先去小書房那邊讀書。中午他迴來用飯,又林把這事兒和他說了。


    既然以前交好,那朱慕賢肯定也知道劉家的事兒。


    果然她沒猜錯,朱慕賢說:“以前我跟著祖父,劉家也經常去的。劉大人和祖父一樣愛下棋,劉老夫倒是個和氣的人。母親說要帶你和嫂子一同去?”


    “範媽媽是這麽說的,說下午過去,可能會請人來給做兩件新衣裳。其實我的衣裳不少,不用另外再做。”


    “難得出次門,再說,母親既然歡喜,你們也就跟著做吧,讓她高興高興。我還是頭一次見女人家說自己衣裳多呢。”


    “可不是麽,一季一季的都做,有好些根本沒來及上身,實在有點兒浪費。”


    又林又問他:“小書房安靜麽?能讀得進去書麽?”


    朱慕賢說:“我和他們不在一個屋裏,他們跟著先生念書,我聽著心裏倒是很安靜踏實,並不覺得吵。你迴頭要是挑了料子和衣裳樣子,記得迴來告訴我一聲。”


    又林一笑:“告訴你幹什麽?”


    “說不定我能幫你參詳參詳呢。”


    “你先參詳好你的功課吧。”


    小兩口說笑幾句,吃完飯歇了一會兒中覺,朱慕賢又去了書房,又林領著小英往大太太這邊來。到了門口,正好遇著了鍾氏。


    妯娌兩人打過招唿,一起進了院門……入冬的時候買了鞋,當時試著大小正好。可是怎麽現在拿出來想穿,發覺變緊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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