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溜煙狂奔離開考場，操場上到處白紙紛飛，甚至有激動的考生爬上樓頂，撕了書頁往下扔，乍看去仿佛下了一場六月飛雪。紀凡恍恍惚惚地坐在座位前，仿佛外麵的一切吵鬧都與他無關。直到人聲漸息，他還有些愣神。他垂眸盯著指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經最最害怕的一場考試——無數次成為自己噩夢主角的考試，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度過了。“在想什麽？”紀凡猛地迴過神，循聲抬頭，下意識站起身來“傅，傅教授。”他緊張地站著。不知何故，男人此刻打量他的目光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好像多了點說不出的東西，燒得他臉孔發燙。“沒有外人。”傅明淵慢條斯理地將他按迴去，視線向下一掃，淡淡道，“你鞋帶散了。”還沒等紀凡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彎下腰，動作自然地捏住了那兩根鞋帶。金色的夕陽透進窗戶，空氣裏，每一粒塵埃都纖毫畢現。這短短一瞬仿佛被光影拉得無比漫長。傅明淵垂眸半跪在他身前，認真地幫他係著鞋帶，從紀凡的角度，還能看見他頭頂小小的發旋。——一個、二個。紀凡無意識地想，老人說過的，有兩個發旋的人都很兇。可眼前的男人神色溫和，手指靈巧，俊美的五官被陽光鍍上一層絨絨的金邊。哪裏兇了？紀凡不同意地撇撇嘴，明明就很……很……對，很可愛。想到這裏，他的耳朵尖微微有點發紅。“想什麽呢？”紀凡嚇了一跳。不知何時，鞋帶已經係好了，男人正維持著半蹲的姿勢仰頭看他。紀凡呆了呆，下意識將腳偷偷往後縮去，雙手緊緊扣著凳子邊緣。半晌，他輕輕地吞咽了一下，心跳劇烈如擂鼓，原本一肚子的腹稿，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傅明淵翹起唇角，低低笑了一聲“考試結束了，恭喜。”“嗯，謝謝……其實我……唔！”還未等他說完，男人突然按住了他身側的手，傾身向前，強勢卻溫柔地吻住了他。紀凡打了個激靈，渾身一抖，像是過了電。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與上迴午夜車廂裏帶著隱秘禁忌感的初吻不同，眼下正是白天，光線明媚到甚至能看清對方的每一個表情細節。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似乎要就此鐫刻進他的骨血裏。向來高傲的戀人半跪著，動作極其熱情，甚至有些粗魯，與往常克製的態度截然不同。紀凡從未如此確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深愛著的。——這個人愛他。他睫毛顫了顫，乖順地張開了唇，心跳劇烈得幾乎要跳出胸膛，雙眼無意識地盯著空氣裏某處浮動的塵埃。纖細的塵埃上下翩飛，隨著他們偶爾變化的動作騰挪起伏。夕陽，教室，他愛的人正在吻他。紀凡心口驟然湧上一股熱流，暖得讓人想落淚，似乎人生就此完滿了。——他別無所求。第95章 來電走廊裏傳來清潔推車輪胎咕嚕嚕滾過的動靜，打斷了擁抱的兩人。紀凡迴神，唿吸急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臉熱得都快燒起來了。“真可愛。”傅明淵輕聲說。他撐住桌板俯身看著懷裏的戀人，麵色一派淡然，隻是耳後微微泛了紅。紀凡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突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耳朵，有點傻乎乎地笑起來：“你臉紅了。”傅明淵：“……”紀凡的手僵在半空中，心中七歪八扭地糾結起來：完了糟糕了他又說錯話惹傅先生不高興了。誰知，下一秒，他的手指被人握住了。“嗯，和喜歡的人接吻，臉紅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傅教授語氣淡定，好像在講科普小課堂。反而輪到紀凡不自在了。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清潔員工推門而入，才觸電般分開。“哎喲學生，怎麽這麽晚還沒走？”阿姨扯開大嗓門，“是不是考得不順心啊？那也不能不迴家呀！多大點事兒嘛，往後日子還長著呢……”紀凡慌裏慌張地站起來，“嗯”了一聲，垂頭站在桌子後麵，生怕被人看出自己不正常的潮紅麵色。傅明淵在旁看得好笑，誰知，阿姨話鋒一轉，又盯上了他：“這位家長，你也真是，教訓孩子也不能在教室裏嘛……”後麵的話紀凡全沒聽見，腦袋裏一直迴蕩著“這位家長”、“家長”、“長”……傅明淵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