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聽什麽?紀凡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傅明淵雙眼微闔,口中輕柔地哼了一段小調,慢慢地,竟將那些支離破碎的詭異口琴音符全都穿在了一塊兒。他低聲哼唱了一遍,而後再度從頭開始,這一迴,調子立刻變得流暢起來。這下,就連紀凡也反應了過來。這首歌分明就是……“白玫瑰。”傅明淵睜開眼睛,低聲道。兩人視線相交,眼中都是說不出的複雜情緒。紀凡驚疑不定地張了張嘴,駭人的猜測在喉頭滾了滾,到底還是沒能直接問出來。傅明淵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腕。“走吧,”他溫和地說,“不要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好心。”至於他所說的“他們”是誰……或許已經不言自明了。紀凡任由他拽著,偏頭望向傅明淵平靜的側臉,心中困惑不解。——他一直以為,像傅先生這樣的科學家,一定該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看對方現在的樣子,似乎對這一切超自然現象都接受良好的樣子……似乎猜到他的遺憾,傅明淵勾了勾唇角,放緩聲音:“我說過,沒有人能講清科學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是哲學,或者宗教,或是神學……”停頓片刻,他意識到自己扯遠了,轉頭揉了揉紀凡的後頸,似是在對他講,也似是在說服自己:“或許……我們不該太過傲慢。奇跡總是不講道理的,若是非要刨根問底,隻能徒增煩惱罷了。”紀凡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或許世上沒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奇跡是什麽。他遇到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是萬中無一的神跡了。早些時候,他也想弄明白,這一切背後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可到了現在,這樣的好奇心反而漸漸淡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遇見了。無論如何,他們注定要遇見。對他來說,這一點真理就已經足夠了。正埋頭想著,拐過一個阻擋視線的拐角,視線裏忽然出現了光。隻見,基地門口高懸著一盞臨時燃氣燈。紀凡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翻出了倉庫裏的燃氣燈,也不記得出門前有點亮這盞燈塔般的照明燈。而此刻,融融暖光正如烈日般穿透可怖的黑暗,就連最深沉的黑夜也無法侵襲這一處庇護所。傅明淵緊了緊抓著紀凡的手: “我們到家了。”第78章 本能與誘惑“家”這個字眼完美地鼓動了紀凡。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把一座破敗的臨時基地稱為“家”。可眼下,一切又都顯得那麽自然,似乎本來就該如此溫馨。——他也有了家。家裏並不是一個人,除了他,還有他最喜歡的人。想到這一茬,紀凡再度迴想起傅明淵那句模糊在風雪聲中的告白。這個人……會和自己是一樣的想法嗎?又或者,他隻是隨口一提?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偷偷抬眼望向對方,卻見他也正望著自己。傅明淵的視線是這樣專注,這樣的柔和,好像正打量著什麽稀世珍寶。向來疏離冷淡的淺色眼珠,不知何時已經習慣流露出溫柔的目光,眼底更是燃著一團喑啞的火。紀凡自覺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當不起他這樣熱切的注視,下意識低下頭,心慌意亂地錯開了眼。“噓,別動。”傅明淵抬手,溫和地扶正了他的臉。他修長的手指粗糙裹著藥膏和紗布,遮掩住了凍傷的青紫,指尖露出一點紅,像一隻隻可笑的胡蘿卜。紀凡沒覺得有趣,隻感覺到了心疼,甚至忍不住埋怨自己,為什麽沒有再早一點趕到。順著傅明淵的動作,他聽話地抬起頭,絲毫不敢掙動,怕把剛包紮好的傷口又給扯開了。“我想和你談一談。”傅明淵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更多的情緒。談什麽?紀凡心中閃過一絲困惑,很快,又被緊張的情緒取代了,就像是上課被老師點到名站起來迴答一個難題。“我就要離開了。”傅明淵沒有給他適應的時間,第一句話便語出驚人。紀凡的眼睛快速地眨動幾下,思維有些遲緩,沒能立刻反應過來。離開?離開這裏?什麽意思?啊,救援船……終於趕到了嗎?有那麽短短一瞬,他心中是快樂的,可慢慢地,喜悅之情被衝淡了,不安和猜疑如荊棘叢生,密密麻麻爬滿心牆,將胸腔刺穿,無聲地流出潺潺的血。——為什麽要特地這樣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