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糟糕的天氣,傅明淵還能找得到迴家的路嗎?他無法作出迴答,心裏恐慌極了。咣!還來不及想得更多,不知何處再度傳來了一聲極其響亮的撞擊聲。那裏……那是科考營地的右後方!紀凡眼角一跳,刹那間意識到了什麽,猝然迴身,探手往桌邊的登山包抓去。下一秒,正如他所料,頂燈噗地熄滅了。也是同一時間,他順利抓住了包裏某個冰涼的柱狀物。室內漆黑如盲,屋外風聲大作。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供電設備遭到撞擊損毀,電力供應中斷,整個營地失去光源,陷入了徹底的黑暗與死寂。半晌,黑暗裏響起極輕的“哢噠”聲,閃了幾下,一簇雪亮的手電光悄然破開了黑暗。握緊掌心的電筒手柄,紀凡暫時略微安心了一些,扶著桌子站穩身子——幸好應急包就擺在手邊,不然就麻煩了。電筒光掃過時鍾表盤,他仰頭默默算了算,距離兩人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三小時。在此之前,除了等待,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像這樣糟糕的暴雪天氣,任何貿然行動都是極不明智的。“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能拖後腿啊。”紀凡指尖掐進掌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萬一衝動跑出去迷失了方向,反而害得傅先生還得去找他,可就得不償失了。他一遍遍地告誡自己要冷靜。可是,明明心底門兒清,他仍控製不住地東想西想,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坐立不安。必須得做些什麽……即使不出去,一定還有什麽他能幫忙的事……對了,物資!紀凡眼前一亮,匆匆忙忙將應急包甩到背後,摸索著朝存放外衣的房間走去——獨立的供暖設備還在工作,但保不準能撐到什麽時候,必須先把防寒服拿到身邊。手電光隻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地,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總算摸到了房門。裝著防寒服的帆布包塞在書桌底下,他蹲下身,伸手進去夠了幾下,好不容易勾到了包帶,費力將它拖了出來。單手拖著包裹,紀凡繼續朝隔壁走去。那間屋子是屬於啾啾的育兒室。突然到來的黑暗並沒有對貪睡的小企鵝造成任何影響,進屋時,甚至能聽見它心滿意足的唿嚕聲,連綿不絕,中氣十足。紀凡囧了一下,見到這溫馨(蠢萌)的場景,腦海裏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一鬆。他順勢做了個深唿吸,隨即將電筒叼在嘴裏,熟練地開始收拾。喂食針筒和軟墊之類一股腦塞進背包,再給保溫箱加個鎖,確保小企鵝即便醒了也不能隨便偷跑出來。動作利落地完成一切,他深吸一口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連帶著箱子一起,一步一挪,艱難地將自家超重的企鵝兒子拖到了中庭,和其他應急物資堆放在一起。安置好保溫箱,紀凡僵硬地直起腰,抖抖手臂,覺得兩隻胳膊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不禁迴想起撿到啾啾的第一天,那時候,它還是一隻輕輕鬆鬆就能連箱子一塊兒抱起來的小可愛啊!萬萬沒想到,帝企鵝竟然會變異成一隻“豬”企鵝!紀凡揉了揉胳膊,再次唾棄了一下隻知道過度溺愛的某教授。休息片刻,他很快重新站起來,開始一趟趟來迴跑——不遠處的倉庫裏攢著不少高標柴油。除開柴油,還有衣物食品淨水器等必需品分散在基地的各個角落,樣樣都需要人工搬運。等到終於差不多忙完,紀凡呈大字形軟塌塌地攤在椅子裏,連小拇指都懶得動彈了。此時,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下1小時30分鍾。紀凡披著防寒服,窩在扶手椅裏,幹瞪著眼,等待時間過去。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醒著等的。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靜靜流逝,周遭環境黑暗且安靜,他渾身酸痛的肌肉開始作祟,漸漸地,竟有睡意湧上了心頭。不,不能睡!紀凡晃晃腦袋,“啪”地用力一拍臉頰,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清醒隻維持了短短一瞬。很快,他腦袋一點一點地,又開始“小雞啄米”,重新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境地。然而,就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室內空氣慢慢開始降溫了。這實在是一個不祥的預兆——繼供電係統之後,供暖管道最終也出現了問題。紀凡意識朦朧,並沒有意識到此刻室溫下降的速度快得離譜。寒冷來襲的時候,他隻是抱著膝蓋,往椅子更深處縮了縮,整個人貓兒似的蜷縮起來,便一動不動了。極度的寒冷和溫暖的環境一樣,都會給人帶來倦意。對於經驗老道的極地冒險家而言,在覺察到睡意的刹那,他們就會立刻警惕起來。然而,紀凡在南極待著的幾個月,大多數時候都在室內活動,並沒有多少野外生存的經驗,更別提形成這樣的條件反射了。黑甜的夢鄉充滿著誘惑,如海妖塞壬的歌聲,引誘他不斷沉淪下去。好想睡一覺啊。好想睡。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