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紀凡活動了一下爪子,無聲地遊出水麵,透過玻璃往床上看去。傅明淵蜷縮著側躺,沒戴眼罩,一隻手垂在床邊,看模樣像是睡熟了。裝有曬後修複乳的小罐子正大咧咧放在床頭櫃。紀凡轉轉眼珠,這似乎是個好機會。一迴生二迴熟,他悄無聲息地爬出水缸。椅背上堆著傅明淵換下的衣服,紀凡隨便揀了條襯衣套上。衣服鬆垮垮的,恰巧蓋到大腿,勉強能夠避寒。紀凡半跪在床邊,取過藥膏罐,抹出了一小坨脂膏。這玩意兒呈乳白色,在指尖上遇熱微微融化,化作半透明的脂狀物。他擔心藥膏冰涼的溫度會驚醒對方,所以特意捂了好一會兒,直到它在他掌心中暖和起來。深吸一口氣,紀凡顫巍巍地舉起手,將半化開的藥膏往傅明淵額頭上抹去。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對方並沒有醒。從額頭,抹到鼻端,然後是兩頰……突然,紀凡感覺到手心處的睫毛輕微顫了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舉起,牢牢捏住了他的手腕。紀凡:“!!!”他僵硬地保持著蒙住對方眼睛的姿勢,手掌處癢癢的,睫毛一掃,是傅明淵睜開了眼。室內靜悄悄的,紀凡心跳如雷,隻覺得渾身血液上湧。睡到一半突然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傅明淵倒是十分鎮定。他並沒有立刻扯開他的手,停頓了片刻,淡淡道:“是你嗎?”“……”“上次的咖喱飯,也是你吧?”紀凡張開嘴想解釋,誰知,他竟然出不了聲。他雖變成了人形,但發聲器官好像還維持著烏龜的形態,喉嚨裏嗬嗬作響,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為什麽不說話?”傅明淵捏住他腕骨的手指突然收緊了,輕柔地摩挲了一下。紀凡嚇了一跳,皮膚相觸的地方仿佛燃起了一團火。傅明淵目不能視,卻篤定地微笑起來:“是你。”他記得自己昏睡中拽住的手腕,似乎恰好是這個寬度,皮膚柔軟偏涼,帶著點若有若無的水腥味。“嗬,”他緩慢卻不容拒絕地移開了紀凡遮擋他視線的手,聲音低沉,“你是誰?”紀凡抿唇不語,緊張地抖了一下。傅明淵抬眼望去,出乎意料地抬了抬眉。眼前的少年模樣斯文俊秀,正**地披著他的襯衫,下擺處露出兩條修長雙腿,有些窘迫地並攏在一起。襯衫打濕了,薄薄的布料變得透明,貼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如果易地而處,大約是一幅旖旎的場景。但此刻,兩人都沒有這樣的心思。在對方審視的目光下,紀凡終於動了,他抬起空閑的左手,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擺了擺手。“你不能說話?”傅明淵立刻反應過來。紀凡點點頭,試圖抽迴被他捏疼的手腕。傅明淵果真鬆開了他,低聲道:“原來是個小啞巴。”他聲音裏帶著笑意,不是惡意嘲弄,反而有一種親昵的,仿佛調笑的意味。紀凡的臉蹭地燒紅,氣咻咻地瞪了他一眼。糯軟的黑眼睛裏略帶了些水光,生氣時說不出的誘人,傅明淵愣了愣,轉開視線,道:“介紹一下吧,我姓傅。”紀凡眨眨眼,就見傅明淵從床頭屜抽出本便簽,和原子筆一起遞給他。“會寫字嗎?你的名字?”紀凡停頓片刻,點了點頭,一筆一劃地寫下“紀凡”。誰知,傅明淵皺眉打量半天,緩緩念道,“小……烏龜?”他詫異道,“‘小烏龜’?這就是你名字?”紀凡:“……”他猛搖頭,搶過筆又寫了一段,可是,看在傅明淵眼裏,卻依舊隻有那三個字。紀凡為難地皺起眉毛,隻要涉及到名字,無論他寫些什麽,最後傅明淵能看到的,永遠隻有“小烏龜”。難道說,是係統幹擾了他的認知?紀凡驀然想起,一開始係統要求他輸入姓名時,好像就死活不能自定義輸入,最後強行錄入了“小烏龜”三個字。傅明淵敏銳地覺察出異樣,道:“你有別的‘名字’。”點頭。“但不能說出來?”差不多吧,紀凡繼續點頭,眼巴巴地望著他。“……算不得什麽大事。”見他有點失落,傅明淵僵硬地抬起手,猶豫片刻,輕輕落在他腦袋上,像擼寵物似的揉了揉。昏暗曖昧的光線下,五指骨節分明,指尖穿插過柔軟黑發,產生了鮮明對比,忽然,他揉捏的動作頓了頓。傅明淵淡淡開口:“我隻問你。你……”他手下驀然用力,迫使紀凡揚起臉來,半強迫地與他對視了。那雙鳳眼玩味地挑起,色澤深黑,壓迫感極重,似乎一眼便能直透人心。他啞聲道:“你是我養的……小烏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