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比室內更冷。無處不在的寒意幾乎像要滲入骨髓。紀凡對室內構造並不陌生,抬腿朝起居室反方向走去。他記得,走廊盡頭的合金大門似乎能通向外界。誰知道,厚重門板緊鎖著,竟然需要鑰匙密碼或者身份證明才能開啟。他抱著一絲僥幸四下搜索,可翻遍了全身口袋也沒能找到屬於傅明淵的通行證。紀凡:“……”所以係統是在搞他吧?一定是吧!沒辦法,他隻能重新走迴小房間。床上英俊的男人雙眼緊閉,重新陷入了深眠,睫毛漆黑,如一片薄薄的鴉羽。紀凡摸了摸被子裏麵,依舊是冷的,情況不太妙。該怎麽辦?突然間,他想起了曾經讀到的救援指南:“必須盡快幫助患者暖和起來,但切記不可揉搓皮膚……如果周圍環境惡劣,隊友可以用體溫……”紀凡僵住了,按照指南,他應當脫光衣服,鑽進被窩,充當對方的熱源。可是……他皺眉望向那人,內心糾結。如果現在躺在這裏的是徐海帆,恐怕他連半點猶豫也不會有;可不知怎的,但凡碰上這位神秘的傅先生,他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這樣的思索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因為傅明淵很快發出了一聲難受的低吟。紀凡顧不上別的,果斷脫下毛衣,光裸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裏,立刻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手按在褲腰上時,他猶豫了一秒,最後隻脫了外褲。“這不算什麽,”他想,“我隻是在治病。”深吸一口氣,他鼓起勇氣掀開被褥,飛快躺進去。柔軟的被子落下,重新裹住了兩人。手指能觸摸到不斷顫抖的冰冷身體,紀凡輕輕靠過去一點,忍著寒意抱住了對方。皮膚相觸的感覺,令他也不自覺地抖了一抖,並非因為寒冷,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麻癢,好像竄起了細微電流。室內非常明亮,平躺著,他甚至可以看清傅明淵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鼻梁的漂亮弧度。傅明淵不間斷的顫抖好了一些,而後像在冬夜裏遇見一盆炭火似的,無意識地翻身,正麵摟住了懷裏溫暖的熱源。誤以為對方快要醒來,紀凡緊張得唿吸都差點停了。幸好沒有,傅明淵隻是換了個姿勢,緊緊抱著他繼續睡。“可千萬不能被發現啊!”紀凡神經緊繃,一眨不眨地觀察對方,隨時準備跑路。可是,兩個人的被窩實在是太過溫暖舒適,陽光晃眼,周遭一片寂靜,不一會兒便叫人心生困意。紀凡瞪著瞪著,不知不覺中,上下眼皮子開始打架。他眨眨眼,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可隻堅持了還不到十秒鍾,就重新垂下腦袋,埋在傅明淵胸前睡熟了。——至於等會兒兩人醒來該怎麽辦,已經完全被他拋到了腦後。第15章 醒來傅明淵仿佛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顛三倒四,他於冰天雪地之中艱難跋涉,積雪沒過膝蓋,狂風唿嘯,極目望去,唯有茫茫白色。他的身體因寒冷失去知覺,四肢僵硬,好像僅憑本能在往前走。身側的雪地鬆軟溫柔,好像隻要躺下來,就可以隨時終止這場漫長而可怕的折磨。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誘惑的瞬間,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似乎基地裏還有誰在等他,他不能死在這裏,他得迴去……可是……迴去幹嘛呢?就在這時,一陣暖風悄然襲過,帶著清淡的水腥氣,柔柔裹挾著他——像是一個擁抱,伴隨著溫暖的體溫。刹那間風停雨歇,陰沉蒼穹裂開一縫,光柱直射而下,皚皚白雪轉瞬化作如茵綠草,繁花搖曳。熏人的暖意裏,傅明淵漸漸恢複了些許知覺。他茫然地動了動手指,忽而猛地睜開眼。傅明淵直直坐起,愣了半晌,才意識到他正擁被坐在宿舍床上。腦袋後知後覺地疼了起來,他的記憶仍停留在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當時他剛剛做完挖掘勘測,正竭力往“家”的方向走,隱隱感覺到“失溫症”的征兆,然後……之後的事,他全不記得了。傅明淵眯了眯眼,發現自己幾乎什麽都沒穿,衣服零零散散堆在地上,一部分甚至被粗暴剪碎。難道是當時情況太緊急了?他按著抽痛的太陽穴,拉開最底端的密封箱,抽了兩件幹淨衣服換上,再抖開團成一團的白大褂,往身上一披。等等。傅明淵皺眉。他動作停頓,小心地垂下頭,扇動鼻翼嗅了嗅。衣服上殘留的水腥味非常淡,但又有一種隱約的熟悉。傅明淵手指收緊,警惕的視線掃射室內。——有誰來過了?屋內空空如也,永恆的白晝之下,壓根沒有可供藏匿的陰影。唯有水族箱旁有些異樣,桌沿翻著兩塊鵝卵石,還有幾根幹涸的水藻,像是誰偷偷逃跑時不小心落下的。傅明淵往前邁了兩步,瞳孔驟然收縮,隻見水缸裏空無一物——他的小烏龜不見了!他薄唇緊抿,第一反應就是反手摸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