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垂下眼睛，心裏有點泛酸，心想，要是姐姐一直在就好了。就跟小時候一樣，偶爾她也會作弄他，但如果自己被欺負了，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他的，也一定是她。——姐姐那麽堅強，那麽厲害。倘若自己和她一樣，就不會被媽媽嫌棄了吧？“想什麽呢？跟你說的聽見沒？”紀桓上手掐開他的腮幫子，“我過兩天要迴學校，有事電話聯係。”紀凡被掐得齜牙咧嘴，趕忙點頭。洗完碗，他蹭蹭跑上樓，心中忐忑。每次整理完錯題，媽媽都會重新抽查，如果還是做錯，就會被罰抄。他常年睡眠不足，記憶力有點衰退，所以總是挨罰。該來的躲不過。紀凡站在門口躑躅片刻，歎了口氣，抬手敲門。陳幼青正翻看他的筆記本，見他進來，意外地沒有發火，隻淡淡道：“過來坐。”關上門，紀凡挪到課桌前坐下。陳幼青遞過一遝空白稿紙，以及幾道她剛改編的同類型試題：“做吧。”說完她重新打開電腦工作，不再理會兒子。紀凡靜下心來，從第一題開始仔細閱讀。按理說，吃完飯通常會犯困，可他剛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竟然特別好，複雜的幾何圖形在他眼裏格外清晰。這是一道典型的進階解析幾何題，求解“中點弦”及其他幾個點的坐標和軌跡方程。但光憑基礎公式很難解出來，需要配合巧妙的輔助線。紀凡公式背得熟練，可是一涉及“輔助線”和“妙解法”，他就有點發懵，怎麽都找不準。——畢竟，這種沒有規律可循的東西，光憑背誦可不行。紀凡咬著筆杆，突然，腦中清楚浮現出月考錯題。他剛剛在龜殼空間整理的試題好像被印在了大腦裏，每一個步驟都清晰無比。對了，輔助線，或許應該添在——他眼前一亮，迅速落筆，嚐試了幾次後，果然成功簡化了方程式。那一瞬，解出題目的輕鬆席卷了全身。以往被數學壓迫得神誌不清的痛苦感減輕了，連剩下的幾道題目也變得親切起來。見他迅速做完了幾道大題，陳幼青有些詫異地抬抬眉毛，沒說話，繼續遞過一張理綜考題。陳幼青把電腦放到一邊，開始批改數學試題。紀凡則埋頭書寫理綜，一時間，房間裏隻剩下紙筆沙沙聲。紀凡生物學得不錯，化學和物理則差了許多。此時，陳幼青出的卷子上，大多都是物理化學大題。和先前一樣，紀凡腦子裏不斷浮現出先前在空間裏思考過的解題思路，下筆飛快，好像從來沒有這麽順暢過。唯一比較滯澀的，是他最初在現實世界整理的部分。難道說，龜殼空間真的是學習金手指？他有點分心，偷偷望向一旁的電子寵物鑰匙扣。等紀媽媽全部批改結束，已經是半小時之後。她皺眉望向手中的稿紙，神色喜怒不辨。紀凡手心裏滲出冷汗，緊張地咬了咬指甲，等待最終結果的宣判。第4章 “媽？”見對方久久不語，紀凡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陳幼青迴過神來，皺眉道：“看你解題倒是挺熟練，怎麽考試的時候沒做出來？”紙上都是紅鉤，一眼望去賞心悅目。紀凡唿地鬆了口氣。他老老實實地說：“先前不知道的，整理完錯題，思路好像突然打開了。”“嗯。”她道，“所以說，錯題要反思總結。媽總不會害你。”“下次月考，我看你的表現。”紀凡垂下頭，小聲應了聲是。當地時間的夜晚，正是陳幼青所屬實驗室最忙碌的早上。skype突然響起，她匆匆把兩頁習題紙還給紀凡，邊往外走，邊接通了電話。沒有誇獎，也沒有批評。紀凡撿起紙看了兩眼，心想，難道不該習慣了嗎？記憶裏，媽媽誇獎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其實，隻要不挨罵，已經謝天謝地了。望著窗外黑夜，鏡子似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臉。紀凡默默說：“你進步了，要繼續加油啊！”這會兒是三月初，還沒到高三最終衝刺階段，可布置的作業一點兒也不少。紀凡整理錯題多花了一些時間，等寫完全科作業，已經快到兩點。看著一字未動的物理競賽卷，紀凡歎了口氣，以他的速度，一張競賽卷起碼得花費三小時。他實在不敢通宵了——一旦通宵，第二天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紀凡揉揉眼睛站起來，打算洗漱睡覺，等淩晨再爬起來看兩道題。門板外好像擋著什麽東西，推開的時候，它咕嚕嚕滾遠了。紀凡好奇地追了兩步，從地下撿起一個圓滾滾的黑絲絨袋子。撐開暗色的絨布麵，又撕掉薄薄的包裝紙，裏麵露出了一隻非常漂亮的雪花玻璃球。更特別的是，玻璃球裏飄蕩的不是“雪花”，而是夜光水母標本！它的時間被凝固在樹脂裏，在黑夜裏呈現出微弱熒光。一張紙片滑落下來。紀凡抓住一看，上麵字體剛硬，瀟灑寫道：“生日快樂。——紀桓 ps，少熬夜，小心變笨。”——這東西市麵上很難見到，大概是她自己做的。獨自站在黑暗走廊裏，紀凡抱緊玻璃球，胸口驀然一酸。旁邊的房間已經熄了燈，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玻璃球，展開紙條寫上“謝謝”，從紀桓門縫裏塞了進去。躺在床上，紀凡翻來覆去沒能睡著，夜光水母發出輕柔的光芒。他爬起來，擰亮台燈，摸過電子寵物，按照說明書長按開啟鍵，誰知卻毫無反應。拆開後蓋，換了嶄新的紐扣電池，也沒有任何好轉。屏幕始終暗淡無光。難道是壞了？照這麽說，先前的夢，也許真的和它沒有關係……紀凡重新關燈，躺進被窩裏，捏著它打量，怎麽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