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天滿後,薑衛領旨去大慈恩寺接楊嬋迴京。


    夕陽西下時,他們悄無聲息地迴了京,被冷落了一路的楊嬋心情十分低落。


    在大門口接應的隻有玉姬一個人,看到薑衛翩翩而來,自是十分高興。


    數次相交,她一見到薑衛就覺得親切又妥貼,想不當朋友都難。


    她穿著一身精美的大紅新娘常服,雖然素麵朝天,夕陽下還是美的不可方物。


    薑衛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再也移不開,兩人互相寒喧起來,卻把楊嬋晾在一邊。


    被冷落了一路的楊嬋越發失望嫉恨,這個女人應該就是二嫂林小姬了。


    原來金枝說的都是真的!原來她才是薑衛的心上人!難怪薑衛對她如此冷淡!


    她已為人婦卻還勾三搭四,都不知廉恥二字嗎?


    金枝上前輕語:“縣主,沒人理咱們,咱們自己進去吧,這裏好冷。”


    楊嬋越發生氣,一跺腳轉身就要進門。


    玉姬方才醒悟過來,這位麻衣素顏的美貌少女應該就是小姑楊嬋了。


    “王爺和小姑快請進門,母親和大嫂已經備好了宴席正等著你們。”


    楊嬋冷著臉哼了一聲,從她身側徑直跨進大門,別說行禮,根本就沒有正眼瞧她。


    玉姬的臉瞬間紅了,薑衛壓下心頭的怒火勸慰她:“華嶽縣主想必旅途勞累,你不必在意,走,我們也進去吧。”


    玉姬心裏溫暖,輕輕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兩人進內院拜見了老夫人,楊嬋卻久候不止,好大一會才神情懨懨地來了。


    雖然換了錦衣羅裙,也精心梳洗妝扮了,還是看得出她哭過了。


    老夫人沉著臉下令開席,大家隻做不知,一時杯盞交錯倒也熱鬧。


    楊嬋忍不住不時地偷瞄薑衛,卻發現他不時看林小姬一眼,目光格外溫柔。


    一心顆象是在陳醋缸中醃漬過一樣,再也維持不住溫柔嫻雅的模樣。


    氣氛漸漸緊張起來,大家都無聲地埋頭吃飯。


    一盅一品山珍素燉端了上來,熱氣騰騰,鮮香撲鼻。


    薑衛鬼使神差一般親手盛了一碗,遞給身後的丫頭:“這個最養人,給小姬送過去。”


    楊老夫人臉色一沉,啪地一聲放下筷子,一個外男,直唿內宅婦人小名,這成何體統?


    金枝得了常娥的眼色,上前殷勤地說:“小姐,你想喝的話,奴婢給你盛!”


    如同火上燒了一桶油,楊嬋羞惱至極,啪地一聲扇在金枝臉上:


    “不要臉的賤貨!誰告訴你我想喝那個?我又不是餓死鬼投胎!”


    金枝就勢倒在地上嚶嚶哭起來,眾人驚呆了,薑衛怒道:“你這是做什麽?”


    常娥忍住笑意涼涼地說:“妹妹替你們在寺廟麻衣茹素八十一天,也不知受了多少苦,還遇上了火災。


    殿下真是的,你給弟妹盛湯,為什麽要忘了妹妹?你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楊嬋越發怒不可遏:“誰要喝他盛的湯?我不稀罕!”


    說完哭著跑了出去,楊老夫人氣的幾乎背過氣去,薑衛無法再留下去,起身歉然地說:“薑衛失禮,老夫人不要生氣了,我告辭了。”


    說完十分歉疚地看了玉姬一眼,轉身走了。


    明明知道不妥,他剛才怎麽就沒忍住非要給給小姬盛湯?


    他能一走了之,卻讓她獨自麵對這一切,這是做了一件什麽事呀?


    玉姬站起來,不安地看著大家,不就是衛王給她盛了一碗湯嗎?怎麽鬧出這麽大事?


    那碗湯她還沒喝到嘴。


    常娥看了一眼強壓怒火的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誠懇地說:“弟妹,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為人婦,二郎又不在,一定要恪守婦道注意避嫌。


    雖然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種放蕩的女人,可難免別人產生誤會,看看,好好的接風宴成什麽了?”


    玉姬睜大眼睛十分委屈地說:“大嫂這番話是什麽意思?是衛王主動給我盛湯,你為什麽不怪他?


    怎麽倒成了我不守婦道?我還沒喝到嘴呢!”


    常娥被噎了一下,忍著氣說:“我是說,這滿桌子的人,母親還是長輩,他為什麽單單給你盛湯?”


    玉姬猶自不解:“這我怎麽知道?你剛才怎麽不問衛王?”


    “如果你平時注意避嫌,他怎麽會這麽做?”


    玉姬滿臉委屈:“大嫂,每次和衛王殿下一起吃飯,你不是都在場嗎?


    每次他給我們倆夾菜盛湯,你都沒說什麽呀?


    而且第一次我和他不熟,根本不想去,是你說皇子相邀不可失禮,硬拉我去的呀?


    那時你怎麽不說避嫌?”


    常娥羞怒交加,正欲反駁,卻聽撲通一聲,老夫人從椅子上溜了下去,錢嬤嬤驚叫一聲跑過去。


    玉姬覺得自己好象見過這種紛亂的場麵,趕緊大聲喊:“不要搬動老夫人!快去傳太醫!”


    錢嬤嬤怒目以視:“你把老夫人氣成這樣,還要讓她躺在地上嗎?”


    玉姬堅決攔住她:“母親有可能是中風了,千萬不可隨意搬動!等太醫來了再說!相信我!”


    又轉身吩咐丫頭:“去拿一根針來!”


    丫頭很快拿來了針,玉姬接過來在燭火上燒了燒,稍晾一會,對著老夫人的十指尖一個個紮過去,還擠出了血。


    大家驚的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玉姬紮完了十根手指,又開始紮老夫人的耳垂。


    錢嬤嬤想阻止,還是忍住了,二夫人嚴肅又專注的模樣,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


    很快婁太醫提著藥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後麵跟著驚慌又難過的楊嬋。


    玉姬鬆了一口氣,放心地站起身讓開地方。


    婁太醫匆匆看了幾眼:“老夫人這是中風的前兆!幸好沒有隨意搬動!”


    就拿出銀針欲刺穴位,看到指尖的血漬愣了一下:“誰做的?”


    常娥一指玉姬:“是她做的!”


    心裏巴不得老夫人再也不要醒來,楊簡事母至孝,還不得殺了林小姬解恨?


    楊嬋勃然大怒,撲過去就要打玉姬:“賤人!毒婦!敢害母親!”


    “二小姐住手!二夫人是救老夫人!你看,她快醒過來了!”


    婁青草又紮了幾針,輕喚幾聲,老夫人果然睜開了眼睛,嘴不歪眼不斜,除了神色懨懨一切如常。


    婁青草十分欣慰:“幸虧二夫人懂得醫理,老夫人已經沒有大礙了。


    慢慢地把她扶到床上休息,不要憂思驚怒,不要大喜大悲,我開些藥調理調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錢嬤嬤十分感激地看著玉姬,常娥和楊嬋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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