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隔著門檻,並未走進房中,對著陸清歡見了禮,這才啞著嗓子道:“昨夜我輾轉難眠,曾聽見梧桐房中傳來動靜,似乎是她在哭泣,我有些擔心便出來瞧了一眼,恰巧便看見小郎君從梧桐房中出來。”


    蕭祿?他昨夜見過梧桐?“那是什麽時辰的事情,夏娘子可知?”


    “應該是二更天……”夏金花聲音沙啞,語速很慢,說完之後咳了一下,補充道:“因為小郎君每日都會去城東賭坊賭錢,二更天左右才會迴來,所以我猜想那個時候應該是二更天……”


    蕭祿


    二更天?可是守門的公差曾說,梧桐是淩晨時分才自殺的,中間相隔了幾個時辰,會是蕭祿所為嗎?


    陸清歡立刻派人去尋蕭祿。


    趁著蕭祿尚未找到,陸清歡又讓人將昨夜這附近當值的下人都盤問了一遍,想看一看是否能找到什麽線索,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陸清歡有些頹喪的站在廊簷下,望著不遠處牆垛上的一抹灰影,心底是說不出的失落。蕭大郎一案中,最大嫌疑的梧桐無故身亡,生前見得最後一個人是蕭祿,但是蕭祿在蕭大郎一案中又有不在場證明,轉了一大圈,所有的一切都迴到了原點。


    就好像是每日東升西落的太陽,不論怎麽轉,最後都會迴到原來的地方。


    卻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這般毫無頭緒。


    “在煩惱什麽?”一道清越的嗓音從背後響起,將陸清歡從迷茫的思緒中喚醒。


    她迴過身,見裴遠正站在院中,一襲玄色大氅襯得他長身玉立,溫文爾雅。他麵上帶著亙古不變的淺淡笑容,明明淡漠如水,卻偏讓人恍惚覺著溫柔刻骨。


    陸清歡搖頭,咬了咬唇,她不想告訴裴遠,自己如今有些束手無策。她不想讓他失望,不想認輸!


    “陸娘子此刻可有時間?不妨陪我去望仙閣中飲一杯聖雀心。”對於陸清歡的沉默,裴遠絲毫不以為意,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陸清歡肩頭,“天寒霜冷,廊下風大,娘子切莫著涼。”


    “這個時候,我哪還有閑心去飲茶?”陸清歡摸了摸身上溫暖的大氅,十分無奈的撇嘴,心中默默補充道:再說那望仙閣一盞蛋羹便半錢銀子,那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聖雀心還不得貴死?


    說到望仙閣,陸清歡自然而然的想起昨日在雅座吃飯的事情,腦海中忽然靈光閃過,剛才還一片混沌的思緒,頓時像是開竅了一般。


    她甚至來不及同裴遠道明,便提裙向著蕭大郎書房所在的院落奔去。


    “沒錯,一定不會有錯的……原來是這樣……”陸清歡一路跑著,一邊將事情連貫起來,雖然還有些覺得奇怪的地方,但是對於兇手如何製造密室,她已經想到了!


    陸清歡一跑到蕭大郎的書房,便立刻衝進裏間,將裏間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果然,和她想的是一樣的!


    周朝的建築格局向來是講求對稱的,可是裏間的牆壁上,西側一麵有兩扇窗戶,東側一麵卻隻有一扇窗戶,這就是她一直覺得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到原因的地方。


    想必昨日裴遠特意帶她去望仙閣吃飯,就是為了提示她,可惜那時她的心思都在其它事情上,並未往這件事上麵去想。


    直到剛才,裴遠再次提起望仙閣,陸清歡被光影所激,這才想起昨日在望仙閣上,看見蕭大郎的書房外牆明明有兩處窗欞,隻是一處透出光來,一處卻並沒有,當時她一掃而過並未注意,以為隻是光線問題,再聯係起昨日在裏間被夕陽晃到眼睛的事,陸清歡才意識到,若是有窗戶,為何沒有光線透過去?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這扇窗戶被擋住了!


    陸清歡根據西側牆壁上窗戶的位置,對應到東側牆壁,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雙扇門的立式衣櫃。


    打開櫃門,陸清歡立刻察覺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通常人們放衣服,都喜歡放在順手的地方,也就是和人一般高的位置,這座衣櫃裏的衣服很少,隻有最上層和最下層有幾件,中間的位置卻空了出來,實在不太符合常理了。


    而中間的隔板上,還殘留著少許灰褐色的灰塵痕跡,顯然並非是自然落下的灰塵。


    陸清歡用手沿著衣櫃木板的縫隙處,輕輕摸了一圈,感覺手指尖觸碰的位置有些鬆動,她一挑眉——果然這衣櫃的木板竟然是活的!小心翼翼的取下那處木板,立刻便有光線透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正是被遮掩的那扇窗戶。


    這扇窗戶同樣是直欞窗,不過周圍的窗框與牆壁之間已經鬆動,隻是虛放在牆壁上,如果需要,可以輕鬆的移下來。


    “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密室的製造方法。”


    陸清歡迴過身,看著淺笑如常的裴遠,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明明他早就已經看穿了真相,卻一直沉默不語,甚至連點撥都顯得那樣不動聲色。若是尋常人,想必會對他這般引導感激涕零,但是作為曾是一名女警的陸清歡來說,裴遠的所作所為就好比是在扇她的耳光。就好像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這種感覺讓她實在無法坦然接受。


    “你難道就沒想過,也許我根本就可能看不穿這一切嗎?”陸清歡淡了眸光中喜悅,言語中帶著一絲冷意。


    看出陸清歡的不悅,裴遠也不以為意,語調卻更加柔和:“我說過,我相信你。”


    陸清歡一怔——我相信你……多麽熟悉的一句話……


    當年阿離和那名陌生的少女被歹徒挾持的時候,阿離便是這樣對她說的。可是最後她卻選擇了先救那名陌生的少女,放棄了阿離,也正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阿離選擇了跳樓自盡。


    自那以後,每當有人死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都會不自覺想起阿離。


    就好像是中了一個魔障,一個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的魔障。


    不管她怎樣強迫自己冷靜自持,不要受到幹擾,但還是會被這樣的情緒影響,擾亂她的思維和判斷。


    陸清歡下意識的撥弄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腕上,那一塊平安扣,觸手冰涼一片,一如夢魘時阿離的臉。


    阿離,原諒我,為了早日找到你,我不得不暫時將你忘記!


    “我會盡快破案。”留下這句話,陸清歡離開了蕭大郎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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