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早有公差端了淨手的水過來,賀蘭玄逸踏過祛穢火盆,洗幹淨手之後這才從隨身帶的箱子中取出紙筆,將剛才的檢驗結果一一記下。


    陸清歡學著他的模樣過了一次火盆,洗淨手之後,靜立一旁,等待檢驗結果。


    “死者女,年約二十,據屍斑以及僵硬程度所顯,死者應該是死於昨夜戊時到亥時之間,手足俱有瘀傷,應為繩索捆綁所致,口中有灰白色絲綿,猜測生前曾被人堵住口舌,並且曾劇烈掙紮過,左手指甲斷裂兩處,殘留有皮屑和少量血跡,可能來自兇手。皮膚多有破損,皮下肌理俱有損傷,是以棍棒之物用力多次擊打所致,雖受損嚴重,但致命傷卻是背部一處深約三寸寬約三分之一寸的傷口,乃是利物從背後刺穿肺部所致,麵部傷痕亦是銳器所劃,傷痕細長,創麵外翻,出血量大,乃是生前所為,下體的傷處出血量並不大,應是死後插入!”說完之後,賀蘭玄逸看了一眼鎮定無常的陸清歡,繼續道:“根據外傷顯示,死者身前遭受過嚴重的毆打,兇器乃是徑約寸許的棍狀物品,而在死後又被人用鐵棍打過,隻是因為此時受害者已經死亡,所以留下的痕跡呈青白之色,死者衣物上亦留下了一些汙跡,看起來應該是炭灰。”


    聽了賀蘭玄逸的判斷結果,陸清歡大大的意外,她以為古人技術落後,極可能檢不出忘辛的具體死因以及死亡時間,沒想到賀蘭玄逸不過是從外表傷痕就將其死因全都判斷出來,看來有他驗屍自己倒還放心了。忘辛背後的那處致命傷,被層層疊疊的毆打傷痕所掩蓋,若非觀察仔細,根本就看不出來,至少陸清歡先前就未曾看出來。


    聽了賀蘭玄逸的話,林縣令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檢驗結果十分信任,轉頭看向陸清歡,“陸娘子,你也聽到仵作所言了?若是有什麽疑問,趁早詢問,若是三日之後你還不能讓本縣令相信你不是殺人兇手,那本縣令也隻好將你收監論罪。”


    陸清歡對著林縣令盈盈一拜,麵色沉靜的說道:“林縣令,兒對屍體的死因並沒有什麽疑慮,不過兒有幾處疑問需要說明。”


    “但說無妨。”


    “首先,兒身上並沒有任何長三寸餘寬三分之一寸的利物,若是兒殺死了忘辛,那兇器又在何處呢?再則忘辛所受毆打分為生前死後兩次,第一次的兇器亦不在此處。”


    聽了陸清歡的話,林縣令稍稍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如她所說,陸清歡渾身上下粗衣荊釵,頭上唯一的飾物隻有一支木釵,直徑約有半寸,根本不符合忘辛身上的致命傷口。


    沒想到陸清歡這麽快就找到了疑點,林縣令幾乎下意識的反駁道:“你大可以將兇器扔掉……”


    “這正是兒要說的第二點,”不等林縣令將話說完,陸清歡打斷他,繼續道:“若是兒將兇器扔了,為何還要重新返迴案發現場?再則,忘辛昨夜戊時到亥時被殺,離現在足有六個時辰,這麽久兒便是下山都夠了,為何要在此處等著被抓?難道就是為了製造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密室嗎?”


    一番話,有理有據,陸清歡被人陷害的事實,昭然若揭。


    “這……”林縣令忍不住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沉吟半晌卻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語來。


    “兒還發現忘辛的外袍以及鞋帽都不見了,想必是兇手帶走的……”


    林縣令似乎找著了駁斥陸清歡的漏洞,忙反駁道:“你怎麽敢斷定她的外袍被人拿走了?難道她不能隻穿著單衣嗎?”


    陸清歡忍不住暗自歎氣,真不知這林縣令是如何在縣令的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的。


    “昨夜雖然月華大盛,但畢竟秋重天寒,若是隻著單衣,連鞋履都不穿,就從她的住處走過來,肯定凍的夠嗆,血管收縮,受傷之後的創麵血量不應如此之大,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襪子底部並沒有多少灰塵,想來應該是倒地之後才被兇手脫下。”


    “那也可能是兇手將她背過來的,並非她自己走過來的……”


    “這就是另一處疑點,兒注意到忘辛雖然襪底幹淨,但是腳踝的部位卻沾染了一些泥土,腳踝處也有一些紅腫,想必是天黑走路不小心扭傷腳所致。”


    顯然沒想到陸清歡觀察如此細致,在場眾人皆露出驚奇的神情,林縣令被其一番話堵得無話可說,微有些慍怒道:“還發現了什麽,一並說完。”


    陸清歡也不怵他,自顧自地陳述道:“據賀蘭郎君的結論,兇手應該被忘辛抓傷,然而兒身上沒有損傷,”頓了頓,繼續娓娓說道:“最後一點,兒在內室發現了一處痕跡,極可能就是兇手留下的,”說著轉而對賀蘭玄逸拜了一拜,“拜托賀蘭神醫能夠幫我驗一驗。”


    賀蘭玄逸點了點頭,看向陸清歡的眸中,多了一絲驚豔之色。


    他先前聽說陸清歡殺人被抓,第一反應便是她定然是被人冤枉,所以在林縣令派他前來驗屍時,賀蘭玄逸下意識的想要幫她開脫,沒想到陸清歡自己竟發現了這樣多的疑點,足以證明她是被人陷害的。


    林縣令同樣也發現了這一點,這樣的陸清歡哪裏有一絲像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陸家的事情他有所耳聞,知道陸清歡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娘子,可是如今看來,傳聞不符其實。


    根據陸清歡的所指,賀蘭玄逸很快也發現了那處痕跡,原來在放置案幾的地板夾縫中,遺漏了一些香灰,想必兇手本來是想將香灰帶走,免得被人查出裏麵的迷藥,誰知道因為香爐太燙,猝不及防之下將香爐摔在了地上,雖然之後兇手將此處清理了一遍,但還是有些許的香灰落盡夾縫之中,若非仔細查看,極可能被人遺漏。


    賀蘭玄逸從箱子中取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另放了一張薄紙在夾縫旁邊,然後用小刀輕輕的將夾縫中的香灰撥到紙上。


    他將香灰放在鼻間輕輕嗅了嗅,又用食指撚了一點在手中搓了一下,這才站起身,對林縣令拱手道:“在下驗出有洋金花的成分。”


    “可有洋金花的成分?”幾乎同時,陸清歡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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