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四下皆靜。

    個人神色不同,有忐忑,有憐惜,有忿忿,更多的是驚詫不安。

    宋家山最先反應過來,他驚慌地看了看麵無表情的明冠宏,低聲斥道:“明老師,咋說話呢,快向明局長道歉。”

    明月目光冷冷地盯著河水,連頭都懶得迴。

    明局長的秘書陳勇慶站出來,為自己局長鳴不平,“我們明局長不是官僚,他上任以後,為了皖州的民政事業鞠躬盡瘁,上次,就是因為太過勞累,差點……”

    “小陳!不要胡說!”明冠宏打斷陳勇慶,投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陳勇慶乖乖閉嘴,退後一步,不敢再胡亂插言。

    “明老師,明老師——”

    遠處山道上傳來孩子們驚喜的唿喚聲。

    明月生冷的表情瞬間一鬆,她轉身,向跑過來的孩子們張開手臂。

    郭校長也小跑著過來,笑著解釋說:“我過來送孩子們迴家。”

    說完,就叫那些圍著明月打轉撒嬌的孩子們,說:“娃娃們,排隊嘍!”

    孩子們很聽話,按順序排成行。

    郭校長彎腰挽褲腿,正準備脫鞋,關山走過來阻止他,“我來,郭校長。”

    郭校長笑道,“你陪著領導們好好轉轉,不用管我,去吧。”

    關山剛想再勸,卻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走到他們麵前,像郭校長一樣開始挽褲腿,“我來幫你們。”

    竟是明冠宏。

    郭校長一驚,趕緊阻止,“那怎麽行,河水涼,會凍病的。”

    “明局長,您不能下水啊。”宋家山跟過來勸說。

    陳勇慶也過來阻止,甚至挽起褲腿要代為幫忙。

    “行了!”明冠宏擺手,目光嚴肅地說:“都別勸了。我這個民政局長不作為,送送孩子隻當是彌補過錯。再說了,郭校長能下得了水,受得了凍,我怎麽就不行!難道,我比郭校長的身子骨還差?”

    說完,他不顧眾人的眼光,脫掉腳上的皮鞋,徑自走到孩子們隊伍前方,蹲下身,拍拍脊背,“孩子們,上來!爺爺背你們過河!”

    剛開始沒人敢上去,場麵變得有些尷尬。後來,宋小寶接到關山的暗示,壯著膽子走上前,扶著明冠宏的脊背,側著腦袋,輕聲問:“領導爺爺,你真的要背我們嗎?我很重的。”

    明冠宏轉過頭,嚴肅的眉眼帶了一絲笑意,說道:“再來一個小猴子,我也背的動。快上來,小男子漢,別磨磨唧唧的。”

    可能是他眼底的笑意讓宋小寶卸下防備,他歡叫一聲,撲到了明冠宏的背上。

    明冠宏顯然低估了這些山裏娃娃的野性,被撲來的力量壓得向前打了個趔趄。

    “局長——”

    “老明——”

    眾人齊聲驚叫。

    明冠宏卻嘿嘿笑了兩聲,輕拍了一下宋小寶的屁股,笑著罵道:“你這小猴子,勁兒還挺大!”

    宋小寶哈哈大笑,“關叔叔也這麽說。”

    明冠宏朝關山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背起宋小寶下河,向對岸走去。

    郭校長連忙脫掉鞋,背上一個孩子追上去,“明局長,您慢點,我帶著您走。”

    岸上。

    關山默默無聲地挽起褲腿,脫鞋,然後上前,等著小猴子們掛滿全身,輕鬆淌入水中。

    正準備下河背孩子的徐青雲和靳衛星,被眼前的一幕驚住。

    陳勇慶張大嘴,連連吸氣,驚叫道:“天呐,天呐!我看到了什麽!”

    “他不是人!”莫冉青總結道。

    隻有見怪不怪的明月抿著嘴露出讚賞了然的笑容。

    岸上的四個大男人為剩下的三個孩子爭搶起來。

    最後留在岸邊陪著明月的是明冠宏的秘書陳勇慶。

    這位前年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民政局工作的年輕人,一臉懊惱地蹲在岸邊,指著最後出發的莫冉青,向明月訴苦,“明明我先搶到的,他玩陰的,居然騙我看河裏的遊魚,故意搶走那個孩子。”

    明月瞅瞅他,撲哧一聲笑了。

    這也要搶,這些人真是太閑了。

    不過讓他們嚐嚐鸛河水冰冷的滋味,倒也不錯。

    “你還笑。我以為你一輩子也不會笑呢,見到我們局長跟仇人似的,你知不知道,他為了見你一麵,上山的時候……”陳勇慶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神色也變得別別扭扭的,不肯再說下去。

    “你怎麽不說了?你不是挺能說的嗎?小嘴兒吧啦吧啦的,一路上就聽你說話了。我告訴你,不了解我和他之間的事,就別胡亂張口!”明月毫不客氣地懟了迴去。

    陳勇慶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最後,終是忍不住,哽咽吼道:“我的確是個外人,不該評論領導的私生活。可你知道嗎,局長他很愛你,也很惦念你,上次在同州,他去火車站沒能接到你,迴去的路上心絞痛就犯了,要不是送醫及時,恐怕就要誘發嚴重的心梗。還有這次,為了到高崗村見你一麵,他爬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劉醫生警告他多次,不能做劇烈運動,可他不聽,剛才爬山的時候他中途停下,喝了幾顆速效救心丸,才堅持爬到山頂。”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和局長之間有什麽誤會,但是看在血緣親情的份上,你也不該這樣對待自己年邁的父親。局長他雖然麵冷,講話生硬,不懂得變通,但他真的是個好人,我們全局的職工都喜歡他,尊敬他!明老師,你就不能轉換一下態度嗎?對他好一點吧,你們以後相聚的日子,又能有多少呢?”

    明月麵色陰沉地盯著腳下的沙地,過了許久,她才語氣冰冷地說道:“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這句話,請你轉告給他。”

    說完,明月走到一邊,用手撩著河水,再不肯和陳勇慶交談。

    過了一會兒,大部隊返迴河北岸。

    大家坐在沙地,紛紛交流著看法。

    “這河水真涼啊,讓我想起新疆的雪山,那裏,到了七八月份,河水依舊帶著冰碴子,透心涼。”明冠宏一邊穿襪子,一邊感慨道。

    靳衛星環顧這四周如畫般的河景,神色嚴肅地說道:“這橋,一定得修,而且得抓緊修。”

    “是啊,不光孩子們上學不方便,南岸的幾百口群眾,還有背孩子過河的郭校長和小明老師,就是為了他們出行方便,這橋,也得趕快修。”徐青雲說。

    “老明,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政府出資,把這個老大難問題盡快解決了。”徐青雲問明冠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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