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從穆家出來,卻看到關山已經過了馬路,立在窗簾店外麵等她。

    她小跑幾步,迎上前,愧疚地對關山說:“等著急了吧,我在裏麵找了會兒東西,耽擱些時間,冷嗎?”

    關山目光定定地瞅著她,連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都不放過,看她沒什麽異常,他才心下稍安,搖搖頭,說:“不冷。你還好嗎?”

    明月知道他擔心自己被舅舅一家人苛待,不由得心中一暖,柔聲說:“還好,你別擔心。”

    兩人沿著人行道向公交車站走去。

    昏暗的街燈下麵,是一雙被拉長的身影,不時有車輛從馬路上疾馳而過,帶起路邊幹枯的樹葉,飄起,落在腳下。

    “關山。”她忽然叫他。

    “嗯?”關山偏頭看著她輪廓美好的側影。

    “我剛剛去找我媽媽留下的遺物,一把舊木梳,收在一個經年不用的黑匣子裏。誰知黑匣子還在,裏麵的東西也在,可唯獨梳子不見了。你說,會是被人偷走的嗎?”明月的眼睛很黑,唯有瞳仁兒那裏散發著灼灼的光芒。

    關山知道,她在專心思考問題時才會這樣。

    他思忖了一下她的話,大膽猜測說:“黑匣子裏其他東西都在,隻丟了木梳,顯然是被人拿走了。可誰會隻偷走一把木梳,卻不偷其他的東西呢?除非這把梳子對這個人來講非常重要,或者說,這把梳子的主人,也就是你的母親,對他來講意義重大……”

    他說到這兒忽然頓住,表情驚訝地望向明月,明月也在驚訝地望著他。

    兩人對視幾秒,忽然,同時伸出手指,指向對方,“慕延川!”

    的確,沒有人比慕延川的嫌疑更大了。

    似乎,從他第一次遇見明月開始,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的氣氛始終蔓延在他們之間。

    不論是慕延川先前突然出現在秦巴深山考察項目,還是今天晚間出現在千裏之外的同州穆家,總之,他像個幽靈一樣跟著明月在轉。難道,慕延川真的和明月已經去世的母親有著什麽特殊的關係?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涉足於明月的生活圈子。

    明月頓住腳步,迴頭望著遠處街燈下朦朦朧朧的穆家大門,低聲輕喃說:“他曾經喜歡過我媽媽嗎?”

    關山默然,這問題顯然超出了他的應知範圍。

    不過根據推斷,如果那把木梳真的是慕延川帶走的,想必,他和明月的母親一定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但那是明月的家事,涉及去世的長輩,他實在不便插言推斷。

    隻是他還覺得疑惑,“你沒問你舅舅嗎?他總該知道是誰拿走了梳子。”

    提起明月的舅舅,明月的臉色明顯一寒,她低下頭,將腳下一個小石頭,踢得老遠,憤憤說道:“他什麽也不肯告訴我,連我爸忽然來穆家的原因,他也不說。可我看出來他和我舅媽表情古怪,一定瞞著我什麽事。”

    “還有今天,他們對我的態度忽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不僅對我照顧周到,居然還說讓我迴家去住。你說可笑不可笑,當年我被他們攆出去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還會有這麽揚眉吐氣的一天。”

    聽明月這麽講,關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沒接觸過明月的舅舅和舅媽,但是聽明月說起她過去寄養受虐待的經曆,就對那兩個長相市儈功利的夫婦產生不了好感。

    他們忽然轉變,隻能說明他們做了虧心事,對明月心存歉疚,所以,態度才會發生轉變。

    那這件事,和慕延川會不會有關係呢?

    他不敢妄加揣測,思忖幾秒,他安慰明月說:“不管他們出於何種目的,總比對你橫眉冷對的好,你說呢。”

    “哦。那倒也是。”明月歎了口氣,說:“要不是我媽媽留給我的虎皮吊蘭枯死了,我想拿迴一樣她身邊的東西作為紀念,就算是他們求我,我也不願意再踏進穆家大門。”

    關山心中一動,轉頭看向明月。

    原來她到祥安路,隻是為了拿迴母親的遺物,並非想迴來看舅舅舅媽。他之前還疑惑她的動機,心想她怎麽忽然轉性了,不再睚眥必報,讓親者痛仇者快,卻原來,是想拿迴母親用過的木梳,留在身邊當個念想。

    想到她忍受著巨大的心理折磨重新踏進穆家大門,想到她每每望著出租房窗台上枯萎的花草黯然神傷的模樣,他的心口,就泛起一陣一陣針紮似的疼痛。

    這個倔脾氣的姑娘喲。

    讓人心疼又心酸。

    “明老師……”

    明月擰著眉頭,神情嗔怪地打斷他,“你能不能別再明老師明老師的叫我了,再好的朋友也要被你叫的生分了。”

    關山一愣,臉皮一燙,小聲說:“那我該怎麽叫。”

    “叫我明月呀,不然,你還想叫我月月不成!”明月笑道。

    月月!

    關山心口一緊,說話時調兒差點拐了,他張著嘴,翕翕兩下,說:“明月。”

    明月瞅著街燈下眉目英挺的關山,腦子裏不知為何忽然浮現出晚飯時被他吮住指尖的一幕。

    她赧然低頭,輕聲答道:“噯。”

    關山彎著唇角,心裏高興地想飛起來。

    明月,明月,明月……

    他真想一直這麽叫下去……

    同州‘水岸’ktv。

    二層一間設施先進的豪華包房內,神色陰鬱的沈柏舟隻顧著悶頭喝酒,連發小大鵬拿著麥克風大聲吼他都沒聽見。

    “我操,你耳朵聾了!”大鵬把麥克風扔給朋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用力撞了下魂不守舍的沈柏舟,坐在他身邊。

    “到你的歌了,你想什麽呢!我操,你別喝了!酒這麽好喝,我迴頭拉一車送你家去,讓你喝個夠!”大鵬搶過沈柏舟手裏的啤酒瓶,仰頭,灌了一大口。

    沈柏舟神色木然地盯著光怪陸離的大屏幕,過了好一會兒,他對大鵬說:“我和明月掰了。”

    大鵬正跟著音樂的節拍晃動身體,沒聽清沈柏舟說的話,他湊過來,眼睛盯著屏幕上的歌詞,大聲問:“你說什麽?”

    沈柏舟擰著眉頭,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衝到台上搶過朋友手裏的麥克風,大聲嘶吼道:“我和明月掰了!我們完了!我和她完了!”

    用力吼完,他咚一下摔了話筒,蒙著臉,慢慢滑坐在地上。

    “你說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腳……”

    音樂還在纏綿悱惻地繼續,可是包房裏的人,卻像是定住了似的,目光呆滯地盯著突然發狂的沈柏舟。

    過了片刻,大鵬拿起座位上的麥克風,衝著沒出息的沈柏舟,吼了迴去:“你哭個屁!是爺們,後悔了再去追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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