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啦?還不快把明月放下來!”紅姐摸到明月口唇間尚有唿吸,心情稍鬆,於是猛揪著關山的肩膀,抬頭嗬斥他。

    關山的確不很清醒,一路狂奔下山,以超越生命極限的奔襲速度到達紅山鎮,他的體力已經完全透支。腦子因為缺氧疼得快要裂開,耳邊嗡嗡迴響,眼前的紅姐隻是張著嘴喊著什麽,他全然聽不見。

    直到紅姐喊小九過來幫忙,拉著他走進急診室,幫他解掉胸前的繩索,又小心翼翼的把明月抬放在病床上,他才赫然警醒,上前一把攥住明月的手,口中喃喃重複,“沒事的,沒事了,明月,咱們到醫院了,到醫院了,沒事了,沒事了。”

    紅姐看不下去,推開小九,衝到院子裏。

    恰好門房師傅帶著鎮上衛生院的宋醫生匆忙進來。

    “宋大夫,快救命,救命——”紅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上前拉著鎮衛生院的宋廣湖醫生就朝急診室裏走,邊走邊喊裏麵的關山,“關山,宋大夫來了,宋大夫來了——”

    幾乎是同時,急診室的門口衝出一抹人影,高大的身軀擋住大半個木門,像座鐵塔似的橫在門口。

    “宋大夫,快,她被五步蛇咬了,需要急救。”關山的嗓子完全啞了,燈光下他眼眶血紅,嘴唇翕合,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但焦灼痛楚的神情,卻又令人忍不住想去同情憐憫。

    宋大夫趕緊進屋。

    他顧不上穿白大褂,拿起聽診器掛在胸前,在明月的胸腹部做了一個簡單的診察,關山半蹲在床前,指著明月青紫色的右腿,急切地說:“傷口在這兒,已經吸過毒血,但是腿卻腫了,人也不醒,大夫,你快看看。”

    宋大夫看看關山,示意他到一邊去,不要妨礙他診察病患。

    關山不肯動,最後紅姐和小九強把他拉到一邊,急診室才算是清靜了。

    宋大夫仔細看了明月的創口,又挑了一點糊在創口上的草藥沫子,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他轉過頭,問關山,“這半枝蓮是你糊上去的?”

    關山以為有什麽差池,急忙說道:“是我們村裏的小醫生,她懂草藥,當時吸出毒血後,她嚼碎了糊到傷口上的。她還給了我路上用的藥,讓我每過十分鍾就嚼了喂給病人。大夫,怎麽了?有問題嗎?”

    宋大夫擺擺手,“你們這位小醫生不簡單啊,擠出毒血固然重要,但是沒有解毒清熱的兩味草藥一直發揮作用,這姑娘,隻怕已經……”

    關山心一沉,“大夫,您救救她,救救她。”

    宋大夫點頭,“我盡力。”

    山區衛生院一般都備有抗蛇毒血清,以備不時之需,宋大夫這裏存了一支血清,正好解決了大問題。

    注射血清要進行皮試,也就是過敏試驗,宋大夫抽了血清,用鹽水稀釋後,為昏迷中的明月做了皮內注射。15分鍾後,宋大夫檢查後,說是陰性,可以用血清,大家都緩了口氣。

    隨後,一劑救命的蛇毒抗毒素注射入明月的體內,宋大夫為明月清洗了創口,重新敷上藥後,他又配了注射劑型的蛇傷藥為明月做靜脈滴注。

    一切穩妥之後,已到了淩晨時分。

    宋大夫卸下醫用口罩,指了指病床上的明月,對關山他們說:“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不過,具體的情況要等到她醒過來才能知道。哦,還有,明早要做一個血檢尿檢,看體內的毒素拔除幹淨沒有。”

    關山點點頭,上前,半跪在床頭,俯視著病床上神色平靜的明月。

    她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青紫之色漸漸褪去,但卻仍是蒼白。

    宋大夫脫下白大褂,“我去隔壁屋休息,你們留一個人照顧病號,其他人就迴去歇著吧。”

    “我留下。”

    “我留下。”

    關山和紅姐同時說道。

    他們互相看了看,紅姐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和你爭。我迴去,小九,我們走。”

    小九上前看了看明月,寬慰關山說:“關山哥,你別太擔心了,宋大夫都說明老師沒有生命危險了。”

    關山點點頭,拍拍小九單薄的肩膀,朝急診室外努努嘴,“去吧,送你家老板娘迴去。”

    “嗯。我們走了,關山哥,明早我來送飯,你別操心吃的。”小九說。

    關山心裏升起一陣暖意,他揮揮手,示意小九快走。

    腳步聲漸遠,急診室安靜下來。

    可能是適應了,再加上明月脫離危險,所以頭頂的白熾燈也沒剛才那麽刺眼。

    怕明月冷,他從隔壁的病房抱了兩床被子過來,都搭在明月的身上,他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床頭,兩手輪換握著輸液管,為裏麵的液體加溫。

    這一刻的明月又變得不一樣了,除了麵色稍顯蒼白之外,她的唿吸變得綿長而又清淺,一聲一聲的,令人感到心安。

    關山的眼睛一錯不錯地注視著她。

    時間悄悄流逝,他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到院子裏響起陣陣熟悉蒼老的聲音。

    “明老師,小明老師,關山——”

    關山挺起身子,坐直,朝外頭喊了聲,“郭校長,我們在裏麵,急診室。”

    郭校長腳步踉蹌地跑了進來,乍然見到燈光,他不適應地眯起眼,喘著粗氣,迭聲問道:“咋樣了?關山,咋樣了?”

    關山起身,走到比明月臉色還要差幾倍的郭校長麵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郭校長,寬慰道:“剛剛脫離生命危險了,現在在輸液,不過她還沒有意識,不會說話。”

    郭校長靠在門板上,張著嘴,像條瀕臨死亡的魚一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眼睛漸漸適應光線,朝病床上的明月望了望,忽然,他捂著眼睛,身子劇烈顫抖著,滑向地麵。

    關山一驚,趕緊拉他。

    “郭校長,您別這樣,別這樣。”

    郭校長的情緒受到很大的刺激,他捂著眼睛,語聲痛苦地啜泣道:“怪我,都怪我,我不該讓她一個人下山……我不該……小明老師……她不能有事……她那麽年輕,那麽善良,萬一出事,我怎麽向她的親人交待……我怎麽交待啊……”

    關山按著郭校長的肩膀,默默地把力量傳遞過去。

    他轉過頭,看著病榻上沉睡的女子,暗自祈禱,明月,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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