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說了句稍等,然後用手按住話筒,轉頭問關山:“鎮上能收寄包裹嗎?”

    關山從進到值勤機房後就開始擦拭一台叫不出的名字的機器,這都過去半天了,他依舊還在對著那台黑乎乎的設備做著機械運動。

    聽到明月的話,他搖搖頭,說:“包裹到不了鎮上,要去縣裏的郵局取。”

    明月原本就沒抱太大希望,也就談不上失望。

    她思忖了幾秒鍾,轉頭拿起話筒,對沈柏舟說:“你寄到我同學那兒吧,就是宋瑾瑜,上學時住我隔壁屋的女孩,你也認識的。你就寄給她吧,她在川木縣中學,能收寄包裹。”

    沈柏舟說好。

    明月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把裏麵存的宋瑾瑜的手機號和地址給沈柏舟念了一遍,沈柏舟記在手機便箋裏,說找到資料就給她寄過來。

    兩人說了幾句,明月掛斷電話。

    她轉頭又問關山:“我能再打一個電話嗎?”

    關山的手一頓,抬起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她,“你隻管打,不用問我。”

    明月哦了一聲,重新撥了一串號碼。

    單調的鈴聲,響了大概五六聲,對方接起,“喂?”

    明月趕緊自報家門:“宋瑾瑜,是我,明月。”

    宋瑾瑜愣了幾秒,忽然拔高音量叫:“明月!是你嗎?明月!”

    “是我。”

    “老天爺,你失蹤了是咋的,我打你多少遍電話都無法接通,等你打過來又等了一個多月。你手機壞了?紅山鎮沒電話嗎?還是……”宋瑾瑜倒豆子一樣問了一大堆問題。

    “我很好,就是這邊的小學條件很差,沒有電,沒有通訊信號,我的手機成了擺設。”明月解釋說。

    “哦,是這樣啊。那你現在在哪兒?紅山鎮?”宋瑾瑜隻記得明月被分到川木縣最貧困的紅山鎮去支教。

    明月不禁苦笑。

    如果高崗小學在鎮上就好了,最起碼,鎮上還有電,有澡堂。

    “不是,我在高崗村。”她輕輕帶過。

    宋瑾瑜不知道高崗村在哪兒,但是聽明月的語氣也能猜到那裏肯定不怎麽樣。

    她曉得明月心氣高,不想多說就是忌諱她提起,加上之前分配的時候她的確虧欠了明月,所以宋瑾瑜巧妙的轉換話題,主動問明月:“你明天休息不,來縣裏玩吧,我帶你轉轉。”

    明月說:“先不了,改天再去。”

    “那好吧,來之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做準備。”宋瑾瑜說。

    明月嗯了一聲,就把沈柏舟郵寄包裹的事跟她說了一下,“鎮上接不到包裹,所以隻能寄到你那兒,給你添麻煩了。”

    這邊宋瑾瑜心跳如擂,兀自還在消化沈柏舟三個字給她帶來的震撼。她做夢也想不到單戀三年的學長竟要給她寄包裹,雖然這包裹是明月的,可她一想到快遞單上擺在一處的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名字,她就莫名的興奮起來。

    “宋瑾瑜?”半晌沒等到迴音,明月試探著叫了一聲。

    宋瑾瑜驀地迴神,緊張地迴答說:“哦……我知道了,你給……給你家沈王子說我的地址和電話了嗎?”

    “說過了。”

    “那就好……就好……”

    “那我掛電話了,謝謝,宋瑾瑜,再見。”

    “再見。”

    宋瑾瑜掛了手機,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抱著手機屏幕,啪啪啪親了幾口,開心的想飛起來。

    “沈王子,我的沈王子,這是真的嗎?”

    明月掛了電話,卻沒放迴話筒。

    她的眼睛盯著數字按鍵,看了好一陣子,才把話筒掛迴去。

    轉過身,她對關山說:“我好了。”

    關山把抹布放在一邊,瞥了她一眼,“你可以繼續,我反正也沒事。”

    明月搖搖頭,“不用了,打好了。”

    關山等她出去,關門閉鎖。

    “現在就迴去?”關山問她。

    她點頭,“迴吧,不早了。我和董曉東說句話。”

    關山就指著大門處,“我在那邊等你。”

    “我自己能迴去,不用……”明月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關山抬手阻止她,“不安全。”

    明月張張嘴,沒再堅持。

    她進屋和趴在飯桌上看政治書的董曉東告辭,叮囑他這周先把書從頭到尾過一遍,然後就離開了轉信台。

    今夜的高崗,有風。

    快到立冬節氣了,山裏的氣溫接近零度,盡管明月穿得厚,可帶著寒氣的冷風仍然讓她打了個寒顫。

    不知怎麽了,越是冷,她的腦子裏越是迴想起剛才在轉信台院子裏發生的一幕。

    其實當時光線昏暗,她也沒看到什麽,就覺得眼前明晃晃的一片,等意識到不對,恰好董曉東出來,兩人撞上才會那麽誇張。

    她朝前方英挺的背影瞄了瞄,臉忽然就紅了。

    胡亂找個話題打破這尷尬的局麵,“關山,你父母做什麽的?”

    前方身影一頓,又繼續向前,過了一會兒,他才迴答:“我隻有養父。”

    明月的嘴唇張開又合上,他,沒有父母?

    “我是個棄嬰,被生我的人丟在村口,是現在的養父把我撿了迴去,把我養大,送我去軍營。”關山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波動,內容也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可就是這種無所謂的冷漠讓明月感覺傷心。

    原來,他們竟然有相似的地方。

    明月同情地望著他的背影,語聲低沉地說:“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親……不提也罷,總之現在和我沒什麽關係。關山,我們真有些像啊,都是沒人心疼的孤兒。”

    關山迴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你和我不同。”

    “有什麽不同?難道就是因為我比你多了一個名義上的父親?可你也有養父啊,你養父待你,比我父親對我……”明月著急爭辯,不小心吸了口冷風,噎在喉嚨裏,憋得她頓住腳步。

    關山察覺,轉過身,看著神情痛苦的明月,走上前,幫她拍打著脊背,“這也要爭個高低,累不累。”

    明月咳了幾聲,抬起通紅的眼睛瞪著關山,說:“我實話實說,不是爭高低。”

    他的眼睛裏漾起笑紋,仔細看,裏麵還夾雜著一絲憐惜。

    他的手落下去,輕聲說:“好,隻要你高興,你說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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