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奪奪——”、“奪奪奪——”

    慕容家的書房大門也被人重重地叩響:“姑娘!姑娘快開門!”急促的唿喊聲,幾乎要震碎門窗。

    太微坐在桌前,剛把先祖留下的手劄翻至最後一頁。

    門外,烏雲遮蔽月光,夜色漸漸如同潑墨。

    二寶叩門的動作,變成了拍打。

    太微猛地站起來。

    “嘩啦”一聲,手劄落了地,她膝上堆疊的紙張,也雪片般紛紛灑落,光著的腳,立刻便被大雪掩埋。

    寒氣不斷上湧,讓人忍不住顫栗。太微扶住桌沿,深吸一口氣,大步朝門口走去。

    異形文字,在她腳下扭曲變樣。

    宋宜的人生,又一次來到盡頭。

    太微拉開了門。

    二寶發白的臉,比鬼還要難看:“姑娘,出事了。”

    伴隨著話音,廊下狂風大作,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如同無主孤魂。

    這漫長的夜,好像再也迎不來光亮。

    建陽帝的黑甲軍,殺進了洛邑。

    長街被踏平。

    鮮血流成汪洋。

    還未燒盡的紙錢,在風中亂舞。廝殺聲,響徹雲霄。沒人想過,黑甲軍會出現在洛邑。

    這支人數不過兩千的軍隊,是建陽帝的親衛。有別於人數眾多的禁衛軍,所謂的黑甲軍,更像是傳說中的人物。

    因為過於兇猛殘酷,而顯得不真切。

    據說,當初建陽帝領兵攻打襄國的時候,靠的便是這群人。

    兩千如同兩萬,兩萬如同二十萬。

    什麽以一敵十,以一敵百,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雖然坊間幾乎沒人見過黑甲軍的真麵目,但關於他們的傳聞,一直都很駭人。

    太微聽完二寶的話後,胡亂穿上鞋子便往前頭去。

    按道理,黑甲軍是大昭的最後一道防線。建陽帝隻要還在京城一天,就不可能讓他們離開。

    可現在,他們皇城不守,帝王不顧,來了洛邑。

    為什麽?

    是因為如今留在皇城裏的那位帝王,是個傀儡?

    還是因為國師死了?

    領軍的人,又是誰?

    太微在廊下疾行,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張臉。

    “小七人呢?還未迴來?”

    “還沒有。”二寶臉色沉沉,搖了搖頭。

    太微加快了腳步:“這可不妙。”雖說小七不是獨自出的門,師父和無邪都在不說,還有其餘人跟著,但要是碰上黑甲軍……

    “二寶。”

    “您說!”

    “你去找母親,帶她先走。”

    “姑娘,那您呢?”二寶愣了下。

    他還是喚太微姑娘,一如過去,分毫未改。

    太微莫名憶起往事。

    那一天,母親帶著人離開京城的時候,是否也是這種心情?住得時間長了,陌生的居所也成了重要的家,突然之間便要拋棄,果然不容易。

    “不用擔心我,等人到齊,我便會追上去。”

    太微慢下腳步,輕輕推了二寶一下。

    母親所在的方向和她要去的地方,不在一處。

    盡管她很想見一見母親,和母親仔細地說一說宋宜的事,但眼下並不是時候。

    太微仰起頭,遙遙望了一眼天空。

    烏雲聚攏又散去。

    冰冷的圓月,高懸在那,仿佛又過一月,已到中秋。

    她收迴目光,和二寶背向而行。

    這條長廊,太微已經走過無數遍,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腳步虛浮。

    二姐送迴來的那副圖,讓她頭一次接近了真相。六合教留下的記錄,根本連真相的皮毛也算不上。

    宋宜那冗長又短暫的人生,是一場無解的厄運。

    她手劄裏寫下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瘋子所言,但太微知道,她沒有瘋。

    宋宜,隻是不走運罷了。

    那本手劄的最後一頁上,隻有短短的兩個字——晚了。

    她反反複複地掙紮,掙紮到最後,卻隻剩下這樣兩個字。

    實在讓人心驚。

    太微走至半途,忽然皺起眉頭,朝遠處看去。時辰還早,遠不到天明的時候,但那看似永不會到來的光,已經來了。

    慕容家大宅外,馬蹄聲,震天響。

    火光星星點點亮起來,漸漸有了燎原之勢。

    慕容家的護衛,不可能擋得住黑甲軍。

    楊玦帶著人,一路殺到花廳。

    這裏,還是他當日殺掉假慕容舒時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見到我,會大吃一驚。”楊玦掃掃椅子,姿態閑適地坐下去。

    “沒想到,你連眼皮也不掀一下。”

    他隨手抓過茶壺,提起來,往嘴裏倒。

    早就涼透的茶,隻有濃鬱的苦味。

    楊玦才咽一口,便皺皺眉頭,將茶壺一摔,擦了擦嘴道:“你這般不怕我,我可是要傷心的。”

    “初見時,你明明是隻會發抖的小野貓。”他口氣輕佻地笑著,視線定定落到太微小腹上。

    花廳外,傳來慘叫聲。

    楊玦也不管太微接不接話,隻話癆似地說個沒完,他懶洋洋的坐姿和輕浮的口吻,都像是來敘舊的。

    血腥味四麵八方鑽進來。

    太微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輕輕顫了下。

    楊玦立即笑起來道:“說起來,薛懷刃這會兒指不定已經死了。”

    太微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終於開了口:“你想要什麽?”

    楊玦聞言一挑眉,盯著她的眼睛道:“你們一個兩個的,為何總要問我想要什麽,難道我說了,你們就會給我?”

    白晝般明亮的花廳,讓太微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琉璃一般美麗。

    國師死後,楊玦將國師府翻了個底朝天。

    老糊塗的國師,曾經清晰地說出過祁太微就是仙人這樣的話。

    就算那個時候他已經糊塗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一定有他的依據。

    楊玦忽然伸長手臂,探向太微:“我原本隻是想要你罷了,但如今看來,你肚子裏的那個東西,也許比你更有用。”

    這個瘋子!

    太微抱住肚子,閃身避開。

    楊玦的手落了空。

    忽然,“劈裏啪啦”一陣亂響,門口的珠簾斷了線。

    大珠跟著小珠,跳進血泊裏。

    楊玦歪了歪頭,笑起來:“喲,瞧瞧,這是誰呀!”

    薛懷刃提著劍,渾身浴血,站在月色下。

    “果然是你。”他歎息了一聲。

    楊玦一下笑不出來了,冷著臉道:“多年未見,你對我就隻有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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