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愣,立即放下帳子出門去尋,可尋遍了宅子,也仍然不見她家公子。

    門房上的人,亦沒有瞧見周定安出門。

    年輕的婢女,立在廊下,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似叫人打了一大巴掌。她抱著胳膊,深深吸了兩口氣。

    好端端的,她家公子怎麽會突然不見了蹤影?

    頭頂日頭漸漸升高,她卻渾身發冷,幾乎是一步一踉蹌地走進祁春眉的院子。

    “夫人——夫人——”

    祁春眉尚未起身,還睡在床上。

    聽見響動,她身邊的心腹媽媽急步走出來,壓低聲音訓斥道:“一大清早的作何大唿小叫?”

    周定安房裏的婢女身子一矮跪倒在地:“公、公子他不見了!”

    “什麽?”

    “奴婢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可公子他一點影蹤也沒有……”

    張媽媽皺了皺眉頭:“胡說些什麽,公子好好的怎麽會不見。”

    但她看地上跪著的人,臉色煞白,似乎真的很慌張,於是一轉身,朝屋子裏走去:“夫人,夫人快醒一醒!”

    “怎麽了?”祁春眉睜開了眼睛,“什麽時辰了?”

    張媽媽一邊上前去扶她起身,讓她靠在軟枕上,一邊急聲道:“公子房裏的阿秋突然跑來,說公子不見了。”

    祁春眉才從夢中醒來,腦子還糊塗著,聞言怔怔道:“什麽叫不見了?”

    張媽媽靠近過去,將阿秋先前同自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奴婢看她的樣子,像是真的被嚇著了。”

    祁春眉清醒了兩分:“定安那麽大個人,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去哪裏難道還要向她一個丫鬟稟報嗎?”她擺擺手,讓張媽媽派兩個人四下找一找,“不過是個盈尺之地,他能去哪裏。”

    她並沒有將丫鬟的話放在心上。

    可等她用過朝食,更衣打扮妥當,她的寶貝兒子卻還是沒有出現。

    祁春眉總算有些慌了。

    她讓人把阿秋叫進來,盯著問:“公子睡前都說了些什麽?”

    阿秋一張臉還是煞白的,吞吞吐吐道:“並、並沒有說什麽奇怪的……”

    祁春眉瞪了她一眼。

    阿秋一哆嗦:“不過這兩日,公子他一直有些惴惴的。”

    “嗯?”祁春眉的臉色難看起來,“這話是什麽意思?”

    阿秋麵露驚恐,壓低了聲音道:“公子他說、他說……”

    “他說什麽?”祁春眉見她支支吾吾的,不覺有些惱火,“讓你說便說!結結巴巴的做什麽!”

    阿秋眼神閃躲,咬了咬嘴唇:“公子說……他好像撞邪了……”

    祁春眉一怔:“撞邪?”

    阿秋點點頭,輕聲道:“……說是從伯爺出殯後開始,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盯著他。”

    祁春眉眼皮一跳,立即嗬斥道:“渾說什麽!”

    阿秋身子一抖,不敢再說下去。

    祁春眉臉上神情已經是要吃人的樣子。

    她沒有再理會阿秋,隻連聲讓人出去找,一定要把公子尋迴來。

    可宅子裏的下人,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

    周定安仍然不見蹤影。

    大冷的天,他連一件厚衣裳也沒有帶。

    祁春眉漸漸慌得沒了底。

    張媽媽給她出主意:“夫人,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到底人手有限,找不了多少地方,您得差人去伯府報信,讓伯府派人一道找才是。”

    祁春眉迴過神來,連聲道是,讓她趕緊派人去靖寧伯府。

    冬日天黑得早,要是午後還尋不到人,事情就難辦了。

    她憂心忡忡地等待著。

    可到未時二刻,事情還是沒有進展。

    祁春眉午飯也吃不下。

    祁老夫人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半點線索。

    這人莫名其妙的,就是不見了。

    誰也沒有看見他離開,誰也沒有碰見過他。

    祁春眉倚靠在窗邊,眼看申正一過,天色便開始變得暗淡,愈加六神無主起來。她的兒啊,怎麽還不迴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轉眼便掌燈了。

    祁老夫人坐在鳴鶴堂裏,等了又等,等到坐立難安。

    再過一個時辰,外頭就幾乎沒什麽走動的人了,到那時,他們還能去哪裏找她的外孫?

    祁老夫人眉頭緊鎖,愁得茶飯難咽。

    找到半夜,還不見人。

    祁春眉眼睛一紅,落下淚來。

    一定是出事了。

    周定安不見的消息已經傳遍祁家,傳得仆婦們交頭接耳,都說他是被邪祟帶走了。

    要不然,怎會無人瞧見他出門?

    要不然,怎會無聲無息,像是從沒出現過?

    到了第二天,還是不見人影。

    祁春眉已經急到肝腸寸斷。

    祁老夫人也再按捺不住,終於動身去了女兒住處。母女倆抱在一塊兒,一個哭,一個勸,誰也平靜不下來。

    外頭寒風刺骨,滴水成冰。

    陽光已經半點不見。

    下人們,一直找,一直找……

    找到了祁遠章頭七這日,終於找不下去了。

    能找的都翻遍了,這人不管是生是死,恐怕都找不迴來了。

    祁春眉哭哭啼啼,日夜勞心,很快便病倒在床上。

    祁老夫人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更難看。

    頭七這天,她親自給兒子燒紙,邊燒邊念叨:“你若泉下有知,必要保佑定安早日迴來。”

    她一遍遍地講,講到口幹舌燥,才算住了手,招唿太微上前來:“給你爹多燒點紙錢,他一貫愛穿好的用好的,可不能短了銀子花。”

    一遝厚厚的紙錢被她塞進太微的手裏:“幾個孩子裏,他最喜歡你,你同他好好說說,讓他多多庇佑你表哥。”

    太微立在火盆旁,被火光照亮了眼睛。

    她一言不發地將手中紙錢丟進火裏。

    火舌立時高高地躥上來,像是要將燒紙的人也一並點燃。

    祁老夫人慌忙往後退了退:“不知好歹的東西!”

    太微望她一眼,拍拍手,轉身就要離開。

    祁老夫人氣極,厲聲大喊:“你站住!”

    太微腳下不停,背對著她,越走越遠。

    建陽帝領兵翻越笠澤後,祁家就再也沒有孩子降生,她過去隻覺得是個巧合,可收到父親留下的東西後,她卻不敢再那樣想了。

    是以當祖母讓周定安迴來時,她全然沒有反對。

    如今周定安消失,她心中疑問便也有了答案。

    的確有人在疑心父親。

    而她,身為父親的繼承人,並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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