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的婚約?

    太微一震,霎時變了臉色。

    他莫名其妙的,怎麽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薛懷刃自然發現了她的異樣。

    他指下脈動的血管,正在狂亂地跳動。

    “一紙婚約,換你一命。”他低下頭,埋首在她肩窩處,低低地道,“很值得。”

    太微臉上浮現出種異樣的神色,似茫然似無措又似歡喜。

    她終於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麽?”

    他有千萬種要求可以提,為什麽獨獨提了這一個?她同誰有婚約,退不退婚,和他有什麽幹係?他今日,難道是特地來尋她說這事的不成?

    太微手下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

    薛懷刃抬起頭來,眸光深邃地看著她道:“六皇子要去請旨,讓皇上將你指婚與他。”

    太微先愣後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六皇子?他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身為皇子,楊玦想要什麽樣的姑娘沒有,為什麽要求建陽帝將她指婚給他?

    言罷心念一動,太微忽然蹙起眉頭,低聲問道:“這般說來,你讓我退了慕容家的婚,乃是在為六皇子掃清道路?”

    薛懷刃聞言驀地冷笑了一聲道:“不,我是在為自己掃清道路。”

    太微唿吸一輕。

    巷中忽然起了大風,驚得周圍樹上的夏蟬聲嘶力竭地鳴叫起來。

    她望著他的眼睛,口幹舌燥,竟是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心尖一顫,愁腸百轉,不知心中滋味究竟該如何言說。

    她隻知道,自己似乎依然深陷紅塵不可自拔。

    “薛指揮使,你這怕是天氣炎熱中暍,中糊塗了。”

    太微佯裝鎮定,淡然說道。

    薛懷刃神色微鬆,附在她耳邊輕聲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過的那些話,你可還記得?”

    太微記得清清楚楚,可他既然問起,那她便一個字也不記得了:“小女記性不佳,已是全忘了。”

    他聽了,沒有言語,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太微被他看得心裏發虛,不覺伸手摸了摸耳朵。

    耳垂上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她一貫不愛在耳上戴東西,今日喬裝出門,更是早早便摘下了那枚金丁香。

    如今這麽一摸,摸了個空,愈發顯得沒底氣,心虛得緊。

    完了完了。

    她年紀一小,撒謊的本事也顯見得大不如前。

    太微尷尬地將手放了下來,杏眼微眯,悄悄望向他,正要說話,卻突然被他堵住了嘴。她已經漫到嘴邊的話語便破碎在了唇齒間,成了含含糊糊的幾個音,軟弱無力,方寸大亂。

    她聽見他輕聲喘息著道:“祁小五,撒謊也是要代價的。”

    他聲音輕緩,似在同她閑談,可話中的意味卻是冷冷的。

    他的身體,又是與之截然不同的火熱。

    即便隔著衣衫,依然滾燙。

    太微手指輕顫,閉上了眼睛。

    青天白日又如何,授受不親又怎樣。

    太微歎了口氣,推開他道:“你明知我在撒謊,又何必追問?”她那日胡謅什麽愛慕多時,連一瞬也沒有瞞過他,他明明從未相信。

    “你那日的話,不是真話,卻也不全是謊話。”薛懷刃定定盯著她,緩緩道,“在那之前,你便認得我。”

    那句愛慕多時,至少有一半是真。

    他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裏見過。

    “你既自稱愛慕我多時,那想必是無意嫁給慕容舒那小子的。”薛懷刃語帶譏誚地道,“既如此,退了慕容家的婚事,豈不是正合你意?”

    太微閉上了眼睛:“薛指揮使,你我攏共見過幾迴?”

    薛懷刃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何意?”

    太微舉起一隻手,手掌麵向自己,手背對著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裏收,輕聲數著數道:“隻這麽幾迴而已。”

    “所以?”

    “所以你根本就不知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即便你知道我有婚約在身,即便你連我的乳名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仍然不知我是誰。”

    太微說的很平靜,麵色也很平靜。

    “所以你要為了這麽一個你根本不知是誰的人,惹六皇子不快?”

    薛懷刃凝視著她,蹙起了眉,神色有些冷肅。

    太微眼睫輕顫,慢慢睜開了眼睛,口中輕聲問道:“你對我動心了麽?”

    她問得如此直白,薛懷刃不由一怔。

    太微笑了一下:“怕是不曾。”言罷略微一頓,她緩緩搖了搖頭,又加了一句,“也不對,興許有一點,不過總歸是……”

    “不多。”薛懷刃打斷她的話,添上了最後兩個字,而後斂目道,“但你這話怕是有失偏頗。”

    太微沒言語,望向他眼角桃花小痣,有些倦怠似地垂下了眼簾。

    薛懷刃道:“若世間情事皆以你的話作準,那哪裏來的一見鍾情之說?”

    見過幾迴,同傾心與否,本一向沒大關係。

    可太微聽了他的話,卻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所謂一見鍾情,鍾的乃是色相。你愛的,是她的嬌妍百態,淺笑動人,至於旁的,皆不要緊。因為你看不見,也看不明白。”

    她唇邊笑意輕輕淺淺,帶著兩分少女獨有的嬌柔美麗,可口中的話,卻涼薄鋒利如同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一見鍾情”這四個字麵上的動人之色。

    “薛指揮使,何況你對我,還遠不到一見鍾情的地步吧。”

    以薛懷刃的身份,想見什麽模樣的美人兒沒有,她的樣貌,真比較起來,不過如此。

    太微往邊上走了一步:“我無意嫁給慕容舒是真,亦無意於六皇子,對你……也是一樣。”

    她麵對他的時候,一直用的尊稱,如今卻忽然喚了“你”。

    一陣風來,她的聲音聽在耳朵裏就變得有些飄渺失真,可薛懷刃還是聽出了她話裏的決絕,於是他不知為何,突然就泄氣了。

    “你我八字不合,真真的。”太微篤定地道,“你若不信,大可迴去請國師算上一算。”

    她邊說邊走,一轉眼就走出了四五步遠。

    薛懷刃立在原地,一臉冷漠地看著她,並沒有阻止。

    太微長鬆口氣,轉身就跑。

    一恍神,巷子裏便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薛懷刃抬頭看向天上豔陽,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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