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駙馬爺也不勝酒力被抬下,如今湖心亭隻剩下了她們三人,柳雲兒與明月這才意識到殷寧從頭到尾隻是敬酒,並沒有真飲一口酒。


    “你們兩個這幾日就留府中,給本宮唱曲解悶吧。”殷寧突然開口,笑然看著她們,“柳姑娘,明月姑娘,方才那曲子太歡騰了些,不如再唱一曲婉轉些的?”


    明月愕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公主,這……這是怎麽迴事?”


    殷寧笑道:“本宮的駙馬是個重情之人,她讓本宮好生照顧她的摯友,本宮自然會好生照顧。”


    “公主?!”柳雲兒更是大驚。


    殷寧臉上的笑意更濃,“你們不必驚慌,我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也知道駙馬是什麽人,當年若沒有明月姑娘,今日又怎會有本宮的好駙馬?”


    “她連這些都跟你說了?”明月倒吸了一口氣。


    殷寧點頭一笑,“她敢瞞本宮,看本宮不打斷她的腿!”


    柳雲兒莞爾看了明月一眼,“絕配,當真絕配,清棠這一迴,算是找到個可以收拾她的人了。”


    “可不是,還說她一肚子壞水,隻怕公主殿下要被她欺負了,沒想到啊,嗬,這家夥終於是栽了。”明月釋然一笑,看向了殷寧,語帶雙關地道,“公主,民女祝公主與駙馬,雙凰恩愛,白頭到老。”


    殷寧會心點頭,得意地笑了,“人人都會說祝語,可不稀奇,駙馬總是誇讚你打了一手好結,今日這結你可要好好打一個送本宮。”


    “是。”明月點頭福身一拜。


    柳雲兒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殷寧一眼,清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不是有所行動,怎會突然把她們邀請到駙馬府中?又怎會讓殷寧輕易“灌醉”於她?


    “柳姑娘在想什麽?”殷寧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柳雲兒略微一驚。


    不等柳雲兒想詞解釋幾句,殷寧便笑道,“駙馬晚些會迴來的。”


    一直以為,小公主殷寧應該是個張揚跋扈的皇家帝女,卻沒想到卻有一顆玲瓏心,竟能看破柳雲兒的心思。


    柳雲兒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子,怎能不讓人喜歡呢?


    當湖心亭中再響起曲聲,駙馬顧清棠裝成了小廝,偷偷地從駙馬府後門溜了出去。


    皇城,禦書房,冷清如許,隻有殷長安與顧清棠兩人。


    在宮外換了便裝的顧清棠現下筆直地站在殷長安麵前,神色嚴肅,開口問道:“陛下,臣家裏有一事發生,微臣深覺惶恐,特來向陛下討教。”


    殷長安冷笑道:“哦?顧少府請說。”


    顧清棠沉聲道:“為何長公主腹中並無孩兒?”


    殷長安頗為驚訝地看了一眼顧清棠,“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啊。”


    “女子每月都有月事,此事瞞不了多久。”顧清棠略微一頓,繼續道,“而且,此事也瞞不了了,年太尉之女年宛娘非要來我駙馬府中照顧長公主,此事她已知道。”


    殷長安臉色突然變得甚是鐵青,“你說什麽?”


    顧清棠搖頭道:“此事,瞞不了了。”


    殷長安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年宛娘是何時知道的?!”


    “何時知道已經不重要了,陛下,你須早做籌謀才是。”顧清棠略微低頭,對著殷長安一拜,“陛下這招緩兵之計,隻怕已經沒用了。”


    殷長安讓自己冷靜下來,冷聲道:“你今日進宮來,隻怕不單單是為了告訴朕此事吧?”


    顧清棠點頭笑道:“七日鎖魂散已吃,若再不為君分憂,那日後吃苦的便隻能是微臣了,不是麽?”


    殷長安細細看著顧清棠的臉,想從她臉上看出些許端倪,“那朕倒是想聽聽,顧少府想給朕如何分憂?”


    顧清棠定定看著殷長安,說得淡定,“年太尉隻怕不日就要發動逼宮,而我便是這場逼宮中的變數。”


    “變數?”殷長安走到顧清棠身前,突然冷冷一笑,“怎樣的變數?朕突然想好聽一聽了。”


    臉上梨渦一旋,顧清棠嘴角浮起一絲前所未有過的媚笑來,她忽地抬手將發帶扯了開來,披散下一頭青絲,“陛下海棠夫人之諾,可算君無戲言?”


    殷長安眼底飄過一絲驚豔來,伸指撚起顧清棠的一縷青絲,放在鼻端聞了聞,“朕說的話,自然算話。”


    “那……微臣請陛下許我一千宮衛調動的虎符。”顧清棠笑眸看向殷長安,“蒙玉手中的五萬兵馬雖好,卻根本不能調動,否則驚動了年太尉,陛下此局便隻有死路一條。”


    殷長安的動作一僵,“一千宮衛?”


    “一千宮衛雖少,卻足以在年太尉逼宮之時扭轉乾坤,護陛下周全,斬年太尉於殿前。”顧清棠小指一勾,恰到好處地從殷長安手中將自己的發絲抽離,“陛下可以考慮幾日,”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笑道,“陛下,你可記得當年光王座下有個太監,叫做常公公?”


    殷長安的身子猛地一震,卻不答話。


    “不日前,年太尉讓我送一位老僧去拜見王爺,以陛下安插在京師的耳目,應當也知道此事。我開始還不知道這老僧是什麽來曆,於是仔細暗中調查之後,發現這老僧竟是當年的常公公。嘖嘖,微臣是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常公公怎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了呢?”


    “他們……說了什麽?”


    “微臣把人送到,便被王爺打發出來了,我也不知。莫非,陛下知道些什麽?”


    “顧清棠,你今日告訴朕的這些,都是真的?”


    “陛下也可以不相信。”


    顧清棠抬手將自己的青絲挽起,用發帶係好,“七日鎖魂散之苦,我是不願受半分,這富貴日子待久了,也確實害怕突然有一天露宿街頭。”說著,顧清棠笑意又深了幾分,“若是王爺又奪了權,麵對一個癱子皇帝,他能不能容下我這枚棋子,我可不知道。若是年太尉又知道我是女兒身,嘖嘖,那後果會如何,是真的無法想象下去。”


    “這老狐狸竟然還留了這樣一手!”殷長安惡狠狠地咬牙一喝,卻遲疑地深深看著顧清棠,“顧清棠,今日你說的這些話,朕已經知道了,有些事,還是容朕再考慮考慮。”


    “那……微臣……”


    “慢!”


    殷長安突然拉住了顧清棠的手,欺身逼近了她,“你怎的突然對海棠夫人感興趣了?你心裏……不是一直隻有朕的小皇妹麽?”


    顧清棠微微笑道:“嗬,你瞧瞧小公主對年宛娘的態度,便能知道她怎會接受一個女子?”


    “是麽?”殷長安狐疑地捏住了顧清棠的下巴,“朕,倒是有些不信,你分明還在府門前吻了朕的皇妹。”


    “未免被小公主懷疑,有些事不得不做。”顧清棠坦然迴答,眸光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殷長安的雙眸灼灼,“你還真是個特別的女子……逢場作戲可以做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親吻一個女子……那現在呢……這裏隻有你跟朕兩人……”


    “君臣之道,貴在互敬,微臣本不該做這些孟浪之舉,可若是男女之情……”顧清棠倒吸了一口氣,伸手環住了殷長安的頸子,“那些禮法,自然也算不得什麽。”


    “顧……”


    “噓……”


    顧清棠的手指壓在了殷長安唇上,不讓他把話說完,“我若吻了陛下,這算不算微臣犯了欺君之罪?”


    她眸光若星,讓殷長安的心陣陣發熱,“自是……不算……”


    顧清棠突然鬆開了殷長安的頸子,推開了殷長安,笑道,“那又算不算微臣逢場作戲呢?”


    “朕……不知……”


    “微臣也不知陛下這一關能不能過啊。”顧清棠往後又退了一步,“若是許了陛下一顆心,陛下卻過不了這一關,唉,那豈不是天大的悲劇麽?”


    “朕不會輸!”


    “那微臣拭目以待。”


    “站住!”


    “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你今夜留下侍寢,朕給你調動一千宮衛的虎符!”殷長安激動地道。


    顧清棠搖頭笑道:“微臣方才不是說了麽,微臣已不準備參與這些事,就看著陛下怎麽破這個局,所以陛下給不給這一千宮衛,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你……”


    顧清棠定定看著殷長安,“若是王爺跟年太尉聯手對付陛下,勝算實在是太大,可我畢竟手裏是有五萬兵馬的,到時候借故出兵勤王,也算是師出有名,小命呢,應當還是可以保住的。”


    殷長安神色凝重,“顧清棠,有些事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你別忘記了,身上還有七日鎖魂散。”


    “是啊,就為了這一點,陛下你瞧,微臣不就想幫你麽?可是啊,陛下你根本就不信我,所以呢,微臣還是什麽都不管得好。”


    “一千宮衛!朕!給你!”


    “微臣,謝主隆恩!”


    殷長安拿出虎符,交到了顧清棠手中,“朕,就信你一次,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


    “陛下手裏有九千宮衛,我這一千宮衛其實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不是麽?”顧清棠握緊了虎符,“我還是那一句話,我隻想求生,求富貴榮華的生。”


    殷長安靜靜看著顧清棠,冷冷道:“這個天下,隻能是朕的,而你,也隻會是朕的!”


    “嗬,微臣告退。”


    顧清棠低頭一拜,凜凜然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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