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時候不在駙馬府好好陪阿寧,來找我做什麽?”年宛娘冷冷給了顧清棠一句話,“還是覺得我太尉府的丫鬟姿色好,想來帶一個迴去做小妾?”


    顧清棠淡淡笑道:“宛娘妹妹這話說得就可怕了,我哪裏是那種人嘛?”說著,她站了起來,正色道,“今日來此,是想請宛娘妹妹幫我一件事。”


    “幫你頂罪?”


    “此事你頂不下來的。”


    顧清棠平靜地說完,抱拳對著她恭敬地一拜,“現下阿寧知道我離府了,必定會去皇城求陛下,我隻想請宛娘妹妹幫我攔下她,此事不要讓她與陛下當麵交涉。”


    “真是可笑,她是公主殿下,我如何能攔住她?”


    “隻要你想,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你……”


    “宛娘妹妹素來聰明,很多事想必能做得比我好。”顧清棠笑然說罷,又對著她彎腰一拜,“我相信這些日子,你會好好保護她。”


    年宛娘愕了一下,“你這是在托付我?”


    顧清棠搖頭一笑,“太尉府萬不可牽扯進來,以免被陛下趁機削勢。為了宛娘妹妹你的清譽,你也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讓太尉府與此事扯不上半點關係。”


    年宛娘聽得心亂,“那你呢?頂罪之後隻怕是死路一條,太尉府若不出手,你如何能活?你若有事,阿寧……阿寧又怎麽辦?”


    顧清棠伸了一個懶腰,道:“反正我就是賤命一條,我若是有什麽,宛娘妹妹或許還歡喜一些,不是麽?”


    年宛娘聽出了她話中的刺意,“你這話什麽意思?”


    “今日我跑錯山路,與你也有些關係吧?”顧清棠開門見山,“宛娘妹妹的這些心思能夠少花一些在我身上,多花一些在阿寧身上,我相信她會更歡喜一些。”


    年宛娘靜靜地看著顧清棠,“你到底知道多少?”


    “愛一個人並不荒唐,由你護她,或許我更安心一些。”顧清棠話中有話地說了這樣一句,看看了看天色,“這天色也不晚了,我也該入宮了。”


    “顧清棠……”


    “讓我做一迴英雄,可好?”


    顧清棠迴頭一笑,梨渦一旋,竟是那般好看。


    年宛娘肅聲道:“英雄也不能你一個人做,我是不會輸給你的。”


    “那……清棠便在天牢靜候宛娘妹妹佳音了。”顧清棠拱手再一拜,轉頭漸漸走遠。


    年宛娘不得不承認,顧清棠的心思確實厲害,今日她以退為進,雖說是托付殷寧,卻更像是一步一步引誘年宛娘說最後那句話。


    死的人是大車大王子,就算他有錯在先,這以命償命是躲不了的,此事若是年太尉在明處出手,確實是大大的不妥。若是年宛娘不顧自己名節,將自己也險遭侮辱之事說出去,年太尉確實有充足的理由為顧清棠脫罪,隻是,年宛娘心裏還是不甘,不甘犧牲自己名節去救一個她討厭的“情敵”。


    可若是年宛娘不出麵,那麽殷寧定會怨她,這好不容易才解開的僵局又將迴到最初,甚至比最初還要惡劣。


    方才顧清棠有句話說得對,心思確實不該放在除掉顧清棠身上,而是應該放在殷寧身上。若是可以不犧牲自己名節,卻又讓殷寧知道是她救了顧清棠,那麽,她與殷寧之間的隔閡會消失更多,或許她還有那麽一線機會與殷寧走到最後。


    畢竟,人生才開始,日後顧清棠能活多久,一半看老天,另外一半卻是掌握在她手心裏。


    殷寧素來單純,又怎會懷疑一個曾經救過顧清棠的人,日後會對顧清棠設局呢?換句話說,顧清棠以後每卷入一個局,年宛娘便有一次機會讓自己更靠近殷寧,讓殷寧知道她的重要性。


    所以,顧清棠該救,至於怎麽救,容她好好想想。


    顧清棠走出太尉府之時,仰頭看了一眼萬裏無雲的蒼穹,心道:“阿寧,我是不會讓他有任何機會要挾你的。”


    隻要小公主不入宮為駙馬求情,表現出根本不在意駙馬的死活,加上此事又是大王子侵犯小公主在先,殷長安便沒有理由在斬殺顧清棠後強令小公主遠嫁大車,更沒有手段能要挾到小公主乖乖自請遠嫁。


    大王子一死,殷長安聯姻大車的念想隻怕要擱淺幾年,這幾年也會成為顧清棠籌謀生路的寶貴時光。


    此局已亂,越亂,越好。


    於是,駙馬顧清棠因怒殘殺大車大王子這件事,便成為了大陵京師這日最勁爆的事件,不出一刻,便傳直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顧清棠入宮請罪之後,便被又怒又驚的天子殷長安當即打下了天牢。


    是夜,年太尉急召百官入宮,強請天子殷長安入殿,大車使團也將大王子麵目全非的屍體抬上了大殿,叫囂著要殷長安給大車一個說法。


    “把罪臣顧清棠帶上來!”殷長安揉著太陽穴,喝了一聲後,又遲疑地看了一眼滿臉不悅的年太尉,低聲又說了句,“把顧少府帶上來。”


    年太尉冷冷一笑,轉過身去,憂心地看著宮衛把顧清棠押了進來。


    白日的官服已變成了囚衣,當顧清棠踏入大殿的那一霎,心裏覺得甚是踏實,因為大殿之上並沒有看見小公主的身影,那便是這一劫最好的開始。


    “顧少府!”殷長安一臉鐵青,顫聲念出了這個名字,“你可知你闖了大禍!”


    顧清棠雲淡風輕地對著龍椅上的天子跪了下來,抱拳道:“微臣,參見陛下。”


    “清棠快些起來,此事有義父在,你不必……”年太尉冷冷地一瞪殷長安,便來扶顧清棠起來。


    顧清棠連忙推了推年太尉的手,笑道:“義父不必擔心清棠,此事是清棠惹下的,自該由清棠一力承當!萬不可……連累的義父。”


    年太尉聽明白了顧清棠話中的意思,隻能低聲一歎,冷冷地看了一眼滿臉悲怒的大車國師夜娜與三王子安巴,“此事事關我大陵公主名節,又是大王子無禮在先,終究是大車理虧,你們還想我大陵給你們什麽交待?”


    安巴是此事最大的得益人,他自然明白年太尉此話是讓他從中斡旋,把此事大事化小,草草了之。


    隻是,死者畢竟是他的親哥哥,有些戲還是要演一演的,“即便是大王兄做錯在先,也不該遭此殘殺,顧清棠,你下手也太狠毒了!”


    顧清棠淡淡看了一眼安巴,目光緩緩地移到了夜娜身上,“我確實動手捅了大王子一刀,可我萬萬不承認他身上的其他傷口是我所留。”略微一頓,她似是警告夜娜,“放眼天下,有哪個男人可以眼見自己妻子受辱卻無動於衷的?小公主是我妻子,今日京師百姓可為證,大王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擄我妻出城,此等惡劣行徑,我在極怒之下捅他一刀也是錯?國師大人,你說,是不是?”


    夜娜完全沒有想到派出去的暗衛竟會把殷寧送到大王子安圖那裏,才會惹出後麵的這些事。雖說大王子之死確實是理虧,可若是不討些說法,隻怕她迴到大車也不能徹底善後此事。


    “我隻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夜娜毫無底氣地迴了這樣一句,“大王子的確是死在你手裏!”


    顧清棠苦笑道:“國師大人,我可沒有說,我殺了大王子,我從頭到尾隻認捅了他一刀。”說著,她忽然搖了搖頭,“定是有人故意作梗,在我把小公主救走之後,將大王子殘殺致死,然後把罪都推我身上,目的是為了挑撥兩國盟好,其心可誅啊!”


    “強詞奪理!”安巴裝模作樣地喝了一聲。


    顧清棠認真地道:“大王子是大車使臣,是何等身份?我豈有不知之禮?即便是極怒,我也隻敢捅他一刀,但絕不致命。你們口口聲聲說是我殘害了大王子,敢問一句,可有人證?”


    “……”


    年太尉順勢道:“不錯,清棠所言極是!”說著,他銳利的眸子緊緊盯著殷長安,“陛下,還不快下旨詔令廷尉大人徹查此案?!”


    殷長安緊緊握緊拳頭,結巴道:“年太尉……太尉所言極是……準奏……”


    廷尉李昆大人當即一拜,“臣,領命。”


    年太尉冷冷一哼,親手將顧清棠扶了起來,“既然此事疑點甚多,清棠也不必關押在天牢之中……”


    “年太尉且……且慢……按律……顧少府不可以離開天牢……”殷長安低聲道。


    “若是老夫想讓陛下網開一麵呢?”年太尉鐵青著臉問了一句。


    殷長安倒吸了一口,道:“年太尉……有些事……若是太過了……可有史官會記下的……”


    “陛下確實長進了,今日竟來威脅老夫了?”


    “義父,清者自清,清棠自認並沒有殘害大王子,陛下定會還我一個清白。”顧清棠搖了搖頭,定定看向殷長安,“陛下,您說是不是?”


    “還是顧少府明白些……來人……帶顧少府迴天牢。”殷長安下令說完,又對著年太尉解釋了一句,“朕……會給太尉一個滿意的答案。”


    顧清棠點頭一笑,走過年太尉之時,低聲道了一句,“義父要小心,以免暗中有人借此事中傷太尉府,所以義父好意,清棠心領了。”


    年太尉覺得甚是欣慰,沒想到顧清棠竟這般為太尉府著想,他也給了顧清棠一個承諾,“清棠你放心,義父也不會坐視你被人欺負的。”


    “多謝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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