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太尉給顧清棠遞了一個眼色,低聲道:“清棠,不要惹事。”


    顧清棠搖頭道:“義父放心,我不會惹事的。”


    年太後也不想今日這事鬧得太僵,當即勸道:“顧少府定是多飲了幾杯,才會說話糊塗了,大王子,這比試還是算了。”


    安圖不服氣地擺手道:“我這是頭一次瞧這小子不順眼,若是不出這口鳥氣,我大車與你們大陵的後續盟好事約一句都免談!”


    “既然大王子求一個服字,清棠自然樂意奉陪。”顧清棠笑然捋了捋袖子,坦然走到了大殿中央,對著殷長安與年太後恭敬地一拜,“兩國盟好,以和為先,微臣知道點到即止,自然不會辱沒了我大陵盛名,更不會……”顧清棠定定看著三王子,“讓大車最尊貴的王子失望。”


    安巴聽明白了顧清棠話中的意思,今日料定必定能看到安圖吃癟的結果,心頭覺得舒暢無比,當下大笑道,“我倒是想看看王兄這些年的勇武可精進些了?顧少府,瞧你生得實在是粉嫩,可要小心些才是。”


    “多謝三王子提點。”顧清棠笑然一拜,轉過身去,對著安圖一拜,“大王子,請。”


    安圖急不可耐地將外裘剝下,遞給了隨行的侍女,他咯咯捏了捏指節,扭了扭脖子,冷笑道:“來!”


    顧清棠輕笑點頭,突然負手而立,並沒有上前應戰的意思。


    安圖先是愕了一下,索性不等顧清棠走近,幹脆地朝著顧清棠揮拳掄去。


    當年能從那個死人遍地的人間地獄走出來的人,隻有顧清棠、柳雲兒與明月三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孱弱饑餓的小乞丐。


    有些人空有壯碩體魄,其實對付起來是最容易的,尤其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


    顧清棠輕而易舉地閃過了安圖的第一拳,安圖隻覺得更加怒極燒心,在大殿上怒吼一聲,像是一隻蠻牛似的撲向了顧清棠。


    顧清棠扭動身子,順勢扶住了安圖撲空的身子,指尖在他腰間的麻穴上按了一下,安圖倒吸了一口氣,還想揮拳打向顧清棠。


    “我瞧今日大王子也是喝多了,不如改天再比,如何?”顧清棠側臉躲開安圖的這一拳,手指順著扶在了他的肘下,猛地一按。


    酥麻之意瞬間在手臂上升起,安圖隻覺得一身蠻勁在顧清棠這兩點之下散得幹幹淨淨,如今顧清棠已經給了他下台階的機會,再不走下來,隻怕要真輸了。


    安圖悄悄地瞥了一眼兀自高興的安巴,知道萬萬不可在此時丟了大車的顏麵,當下佯作醉了似的搖了搖頭,咬牙對著顧清棠道:“好!改日再比!”


    顧清棠鬆開了安圖的手臂,往後退了一步,笑道:“好啊。”


    隨行的侍女將外裘抱了過來,罩在了安圖身上,在安圖耳畔說了幾句什麽,安圖似是酒意瞬間湧了上來,連忙擺手道:“不行啦,本王實在是醉得厲害,大陵陛下,大陵太後,本王先迴行館休息休息,告辭。”


    “哎?”安巴一頭霧水地看了一眼安圖,當侍女給他遞了個眼色,他也隻好裝醉搖了搖頭,向殷長安與年太後告退。


    殷長安看了一眼年太後,年太後笑然點頭,“來人,送二位王子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是。”


    大殿兩側魚貫走出八名宮婢,一路送著兩位大車王子走出了大殿。


    顧清棠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那名侍女,隻見那名侍女朝著顧清棠笑了笑,笑意深深,帶著三分好奇,三分挑釁,剩下的四分到底是什麽,顧清棠一時也琢磨不出來。


    眉目傳情!討厭鬼果然是個靠不住的!


    原本殷寧瞧見顧清棠身姿輕盈,今日在大殿上進退有禮,見好就收,實在是歡喜得緊,沒想到最後竟瞧見了顧清棠與那名大車侍女含笑對望了一眼。


    濃濃的酸澀之意湧上心頭,殷寧扭過臉去,臉上的紅暈已不僅僅是羞色,還多了幾分怒色。


    顧清棠轉過臉來,看向殷寧,原本以為可以得到一個笑臉,卻不想瞧見的是個氣唿唿的小公主,心底浮起一絲疑色來——她怎麽反倒是怒了呢?


    年太尉方才看得分明,顧清棠用的招式皆是巧勁,硬是讓大王子吃了一個啞巴虧,還得順著她的台階乖乖走下來,心頭對顧清棠更是讚許。


    這個義子沒有收錯!


    想到這點,年太尉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那個親生兒子,酒色財氣樣樣都沾,真不知道以後太尉府交到他的手中,他又能守住多少年?如此重要的國宴,這小子竟然都可以稱病不來!


    好在,他還有一個女兒,年宛娘。


    “哀家也倦了,陛下也早些迴宮休息吧。”年太後暗暗舒了一口氣,今日在殿上,顧清棠分明句句向三王子示好,若不是一心向著他們年家,又怎會做這種得罪大車大王子之事?又加上琴嬤嬤那夜聽床迴報,年太後對顧清棠終於有了三分信任。


    “恭送母後。”殷長安恭敬送著年太後走遠,又瞧見年太尉起身準備離開,連忙微微點頭,“年太尉也準備迴府了?”


    “老夫終究是老了,喝上幾杯覺得甚是暈眩,是該迴府休息了。”


    聽見年太尉說出這句話,殿中的其他大臣也起身向殷長安告退,“臣等也覺得醉了。”


    “都……退下吧。”殷長安擺手示意眾臣退下。


    顧清棠恭敬地對著殷長安一拜,笑吟吟地走到了殷寧身邊,伸手準備牽她起來,卻被她冷冷打了開來。


    “阿寧,你這是?”


    “你就喜歡招惹人!”


    殷寧白了她一眼,起身頭也不迴地走出了大殿。


    顧清棠怔了怔,似是明白了幾分,她本欲追上殷寧解釋一二,卻被殿上的殷長安給喚住了。


    “顧少府,留步。”


    “陛下還有其他吩咐?”顧清棠臉上笑容一沉,其實她心裏也有話想對殷長安說,所以說完這句話後,左右看了看殿上伺候的太監宮女。


    “八分,帶他們下去。”殷長安揮手示意八分公公一幹人等先退下,他卻從龍椅上一路走了下來,親手關上了大殿殿門。


    顧清棠從未瞧見過殷長安這種舉動,當下往後退了一步,正色看著殷長安,道:“陛下還是不打算放過小公主麽?”


    殷長安第一次臉上出現了屬於帝王的陰冷笑容,他湊近了顧清棠低聲道,“白巾是假,同房是假,你與皇妹之間根本算不得夫妻,朕如何會放過這個聯姻的好機會?”


    “你……”顧清棠驚瞪雙眸,“請陛下慎言!”


    “顧少府,你別忘記你的身份。”殷長安低聲提醒了顧清棠一句,“二皇兄精心培養你,你可別顧著與朕的皇妹荒唐胡鬧,忘記了朕的大事!”


    蟄伏一年,殷長安豈是甘心做傀儡皇帝的人?


    到了今時今日,顧清棠終於弄明白了,身為光王的癱子二皇子為何能養那麽多的死士心腹,甚至還可以精心布局準備對付年太尉,原來真正的幕後主子是當今天子殷長安!


    “所以,陛下還是暗地裏許了阿寧給大車大王子?”顧清棠麵色不改,卻心急如焚,因為她已經猜到,那日柳雲兒的提點並非是虛話,光王確實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否則殷長安也不敢如此篤定她與殷寧之間什麽都沒有。


    可縱是處境危險,顧清棠還是要問這一句,“微臣倒是有些好奇,陛下是如何讓大王子相信阿寧還是完璧之身?”


    殷長安陰陰一笑,依舊低聲道:“麵上無須,說話甚柔,顧少府不是太監又會是什麽?”


    怪不得——


    顧清棠恍然明白,為何今日大王子會對她處處敵意,原來,原來他是認定了小公主嫁了一個佞臣太監。


    所以,今日殷長安專門請了小公主來,是早已料定顧清棠必定會與大王子起爭執,如此,一來,可以讓顧清棠順勢討好三王子,讓她更被年太尉與年太後信任,二來,可以讓大王子瞧見他的小皇妹是如何的水靈,掂量一下大陵付出的這些籌碼值不值得他日大車出兵幫忙□□?


    本來是個唯唯諾諾的傀儡皇帝,卻不想竟是個藏在幕後的狠角色!


    顧清棠不得不承認,她如今身陷的這盤亂局,遠遠超乎她想象的危險。


    就在顧清棠越想越驚之時,走了好遠都不見顧清棠追上來解釋的殷寧遲疑地停下了腳步,迴頭望向了那座巍峨的大殿。


    討厭鬼!這次竟哄都不來哄她了!


    這半點都不像顧清棠的行事!


    殷寧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一咬牙,索性迴頭去瞧瞧,顧清棠是不是又在玩什麽把戲?


    “顧少府,臉色如此不好,可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殷長安走到了顧清棠身側,手掌落在了她的肩頭,卻放肆地摩挲了起來,“朕,還是會有些心疼你的。”


    顧清棠嘴角涼涼地一笑,往後又退了一步,卻挺直了腰杆,肅聲道:“還請陛下多心疼一下這皇城中的女子,莫要太過涼薄了!”


    “哦?”


    “阿寧已嫁與我,還請陛下日後莫要再做今日這樣之事。”


    “顧少府,你憑什麽說這句話?”


    “我可保陛下不用借大車之勢便重掌大權,陛下可否允我,放過阿寧,莫要再動讓她聯姻大車的念頭?”


    “朕先看看你會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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