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禪燈大師的一番話,讓蕭禹在麵對清心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分不自在。


    此時蕭禹正在廚房內做點心,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君子遠庖廚的原則,在他還是質子的時候,如果不自己去找吃的,不去把東西煮熟,隻怕他隻有餓死的份了。


    如果換做往常,就算廚房裏多了一個人也好,十個人也罷,對蕭禹來說,都是沒有任何影響的,但是現在廚房裏不過是多了清心一個人,他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了,手腳莫名其妙地僵硬了起來,特別是當他,不對,應該是她才對,特別是當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的時候,蕭禹隻覺得大腦有一根弦快要崩斷了。


    太古怪了!


    蕭禹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可他卻說不出來這種不對勁到底是怎麽迴事。


    在一旁坐著的清心可不知道蕭禹有什麽不對勁兒,此時她正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把小手放在桌子上,小手撐著下巴,眼睛亮亮地看著蕭禹的背影,隻是見他的背影一動不動的,清心的眼裏閃過一絲好奇,從椅子上跳了下去,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到了蕭禹的身邊,探出小腦袋看了過去。


    隻見蕭禹還是平日裏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此時他正垂著眸,目光一眨不眨地緊盯著手裏盛著麵粉的盆,一隻手固定盆,一隻手則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往盆子裏麵倒糖。


    清心眨了眨眼睛,抬頭看了一眼蕭禹,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就在身邊似的,依舊像個木頭人一樣重複著一樣的動作。


    清心抓了抓瓦亮瓦亮的小光頭腦袋,她記得以前師兄做點心的時候是不需要加那麽多勺糖的呀,難道師兄今天想要做新的點心?


    對蕭禹莫名信任的信心讓清心沒有開口打斷蕭禹,而是顛顛地跑了迴去,乖乖地坐在長椅上,繼續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蕭禹的背影。


    師兄真好呀!


    清心一邊看著蕭禹的背影,一邊樂滋滋地想到,自從師兄來了之後,她就在也不缺點心吃啦,而且師兄做的點心,可比外麵買的要好吃許多,真希望一輩子都可以跟著師兄呀,這樣就有吃不完的點心啦!


    想到這裏,清心感覺嘴角有些濕潤,迴過神來之後連忙往裏倒吸了一下,然後伸手抹了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唾液,笑得跟傻子似的看著蕭禹。


    等蕭禹將點心都做好之後,他先攤晾,然後才將其端起,放到清心的麵前,垂眸,避開了她的視線,冷冷地道:“吃吧。”


    “謝謝師兄。”


    清心顧不得什麽,連忙伸手拿起了一塊點心,然後滿心期待地往嘴裏一塞,接著……


    “……嘔……呸!”清心將點心放進嘴裏,隻嚼了兩口,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吐了,一張白嫩的小臉頓時間皺成了包子。


    蕭禹雖然避開了清心的視線,但是見她這樣,連忙拿起一旁的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涼水,送到她的嘴邊,急促地道:“漱口!”


    口腔內的味道實在是太難接受了,清心也顧不得什麽連忙抱住蕭禹的手,就著他的手就開始將杯子裏的涼水往嘴裏倒,咕嚕咕嚕了幾下就跳下椅子,跑到一旁去吐掉了。


    一連漱了幾次口,清心才將嘴裏那股味道給壓了下去,蕭禹的視線緊緊地鎖在她的身上,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見她沒有那麽難受了,緊皺著的眉頭才慢慢地舒展開來,他問道:“沒事了?”


    清心搖了搖頭,苦著臉對蕭禹道:“沒事了,師兄,可是……”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然後問道,“師兄,你做的點心怎麽那麽苦了?一點都沒有甜甜的味道。”


    苦?


    蕭禹的眉頭一擰,低頭看了一眼桌麵上的點心,賣相非常地漂亮,和他平時做的根本沒有任何的區別,他伸手,拿了一塊往自己塞,嚼了兩口,扭頭就往一旁吐了出來,臉色難得地微微變色——


    太苦了!


    隻是,怎麽會這樣?


    蕭禹想了一下,他所用到的材料似乎都沒有帶苦性的,這麽想著,蕭禹就往他剛剛做點心的地方走了過去,一一檢查了之前用到的材料,然後他看到了少了將近小半罐的糖罐。


    “師兄。”跟在他身後的清心探著腦袋,好奇地問道,“怎麽會這麽苦啊?你放了苦瓜嗎?”


    蕭禹:“……”


    他要怎麽說他是因為放糖太多了,導致點心甜到發苦?


    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蕭禹隻能選擇了沉默,轉移話題,道:“你先迴去,再給你做。”


    蕭禹心想,他會大失水準,大概是因為清心她在這裏的原因了。


    清心也沒有懷疑其他什麽的,聞言點了點頭,笑眯眯地對蕭禹道:“那好,師兄,我先迴去了,等你做好了點心,記得叫我哦!”


    等到蕭禹點了點頭之後,清心她才一步三迴頭地走出了廚房。


    等到廚房內隻剩下蕭禹一個人的時候,他心裏驀地鬆了一口氣,就像是壓在心頭上的一塊大石被人搬走了似的。


    太古怪了!


    蕭禹心裏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地重新再做一份點心,這次沒有了清心在,蕭禹沒有再大失水準,香氣撲鼻的點心十分得引人食指大動,蕭禹捏了一塊放進嘴裏,甜而不膩的味道在舌尖泛開,像極了那日他在清心那裏吃到的桂花糕的味道。


    想到剛剛不對勁的情況,蕭禹微微抿唇,然後端著點心就離開了廚房。


    那日清心如願地吃上了美味的點心,但是打從那天開始,她就發現了蕭禹不對勁的地方,例如,每次他在廚房做點心的時候,隻要她在的話,做出來的點心就會非常難吃,例如,除了每天給她做點心之外,不會再帶她去練武,更不會讓她給她擦背,慢慢地,每天除了他給她送點心之外,她就很少再看到他的身影了。


    剛開始,清心見不到蕭禹,就跑去他常練武的地方找他,可是後來,她去了他常練武的地方找他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了。


    清心雖然還小,但是她不傻,蕭禹這個情況,分明是在躲著她,可是他為什麽要躲著她呢?


    清心苦惱地想到,難不成是她吃得太多,師兄做點心做不過來,所以不喜歡她了嗎?還是她做了什麽事情讓師兄不高興了嗎?


    可是清心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清心覺得很苦惱,很憤怒,也很傷心,明明她那麽喜歡師兄,師兄為什麽就突然討厭她了呢?


    直到有一天,一戶富貴人家前來普濟寺燒香拜佛,同行的有一對五六歲的小男孩和小姑娘,清心路過的時候,他們正在後院裏爭吵。


    小姑娘說:“表哥,你為什麽不和我玩?姨母說了,讓你和我一起玩的。”


    小男孩說:“我才不要,我是男子漢,你是小姑娘,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


    小姑娘追問為什麽,小男孩說:“因為我爹說了,男子漢不能跟小姑娘玩太多,不然就會變得跟娘們似的,那就跟宮裏頭的太監沒區別了,我才不要做太監,我以後要做大將軍的!”


    小姑娘哭了,路過聽到這段話的清心也忍不住哭了,她終於知道師兄為什麽不理她了,因為師叔說過,他們當和尚的,就跟宮裏頭的太監是一樣的,師兄他還沒有成為和尚,所以他是男子漢,她現在是和尚了,就跟太監一樣,難怪師兄不願意理她了!


    清心一邊哭著,一邊跑去找蕭禹的僧舍找他,一見到蕭禹,清心就哭得更加稀裏嘩啦了,原本蕭禹一看到她忍不住想轉身就跑的,但是見她突然一下子抱著他的大腿猛哭,蕭禹的腿就邁不動了。


    “師兄!嗚嗚嗚!師兄!”清心哭得老慘了,簡直跟她以後都不能再吃點心一樣讓她覺得慘絕人寰。


    蕭禹從未見過清心哭得這麽厲害,猶豫了一下,他忍住不自在,伸手摸了摸她的小光頭,然後問道:“哭什麽?”


    他的語氣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冷冰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他這話,清心哭得更慘了,她一邊哭一邊道:“師兄!對不起!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蕭禹聞言,身子一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清心沒有察覺到蕭禹的不自在,她繼續哭道:“我也不想的,師兄!你不能夠因為我跟宮裏頭的太監一樣,你就不理我,嗚嗚嗚!師叔他說等我長大了之後還會長出來的,師兄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長出來了,我就不是宮裏頭的太監了!”


    清心一邊哭,一邊說,雖然哭得不斷地在抽噎,倒是不知道為什麽,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卻說得清晰無比,讓蕭禹聽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為聽得太清楚了,蕭禹的身體就變得更加僵硬了,但是雖然清心讓他感到不自在,但是聽到她說的話,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


    長出來到底是什麽鬼?話說那個滿口誑語的師叔當年是怎麽皈依我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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