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當年我想為你五叔出頭,不論是談家還是燕家,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我。”這才是她遠走海外,不見親人的原因。她的兒子被人薄待,臨到頭枕邊人卻是隻會說謊話的精致騙子,她幡然悔悟,卻發現不管是娘家還是兒子,都沒有站在她這邊。她心冷如冰,在老五死後,不顧不切地離婚,就是想帶老五離開那個吃人的譚家。“你知道嗎?當年老五本該死得更輕鬆一些的,都是譚觀泉為了你,為了你身上的氣運,執意不讓他走,我每天被人控製著隻能隔著窗戶看他,看他那麽痛還向我求救,我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我是不是很失敗?”這個炙熱的午後,燕女士難得將藏了二十年的話說了出來,隻是說出來之後,她的心裏並沒有好受多少。譚昭卻“幡然悔悟”,原來他患上“遺傳病”不是巧合,而是人為啊,譚老爺子為了譚家,可真是煞費苦心,他這個佳木還沒出生呢,就有伐木工人將地皮挖起,去滋養他家的私人莊園了。他剛要開口說話,熟悉的電子音卻從旁邊的落地音響中傳來,驚得燕女士瞬間從個人情緒中出來,隻聽得聲音響著:“那你今天來說這些有什麽意義!當初你迫於各種無奈作出各種妥協,沒能讓自己的兒子好走,卻在這裏對另外一個受害人倒苦水,你恨的不是譚老爺子吧,恨的是當年和現在都無能的你吧!二十年過去了,你要有什麽報複之心,什麽不能做,我哥他都帶著一身病痛長大了,有能力迴來複仇,你呢,二十年遠居國外,還好意思拿我哥當替身!臉呢!”譚昭摸了摸鼻子:……弟弟,你略犀利啊。燕女士的臉瞬間難看至極,又或者說是因為被戳中痛處,才會連表情都無法控製。其實就是這樣啊,她痛恨無能的自己,甚至到了這種地步,她還寄希望於別人毀滅譚家,歸根結底,是因為她懦弱無能,這苦痛是她該受的。譚昭卻在此刻突然開口:“不恨,迴答您上個問題,我認為恨是一種需要力量和投入的感情,他不配,您懂嗎?”看著燕女士略帶懷疑的眼神,譚昭非常貼心地解釋道:“換句話說,他品行卑劣,在我不能還手的時候對我動手,我或許有過一段憎惡他的時光,他讓我生於富貴之家,卻跌入深淵,如果不是他,我的一生本該平順健康,相信您也這麽想過五叔,對嗎?”見對方訥訥點頭,譚昭才繼續開口:“但我後來想,我憑什麽要為了這樣一個人斷送我的人生?他卑劣,我就報複迴去,等他落入深淵,我且看他如何才能爬起來。”“這話聽著冷血淡薄,所以其實我也是個睚眥必報的普通人,希望您不要相信什麽‘人死如燈滅’的俗爛話,如果您恨他,就繼續恨他,這是您的權利,誰也沒辦法剝奪您。”譚昭微微一笑,已經將人送到了門口,“如果您實在太恨,甚至可以揚了他的骨灰泄憤,人如果顧慮太多,就會失去一切。”目送燕女士的車離開,譚昭拍了拍手,轉身對上顧昶定定的目光。“喲,這是誰家的帥小夥啊~”顧昶低頭打字:“請你不要拐彎抹角地誇自己長得帥,謝謝。”……這都被你發現了,不得了不得了。譚昭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正要迴屋,電子音又響起來:“剛才那番話,其實更多的是講給我聽的吧?”到如今,顧昶已經能非常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靠著仇恨過活的,他不是譚昭,能在病痛中還有餘力揮霍金錢、紙醉金迷,山村的生活貧瘠,捉妖人的這個職業聽著神秘強大,但他所能得到的卻並不多,除了老瘸子對他的關愛,他什麽都沒有。理所當然的,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他心中愈發地不平衡。捉妖人大多都沒什麽錢,與妖為敵都是拚命的事情,裝備再多都不算過分,老瘸子曾經聞名捉妖界,到老了卻依然兩袖空空,他們最艱難的時候,連頓飯都吃不上,他餓得難受,去偷村裏的土豆,被打得身上一道一道的。他看村裏其他的小孩都偷過,卻隻對他下了重手,不過就是欺軟怕硬,欺負他沒有父母護佑,欺負他是個聽不見不會喊的孩子。到現在,他終於靠著仇恨從山村裏走了出來,一步步走到了譚家。然而這裏並沒有護佑他的父母,隻有冷冰冰的利益和利用,譚家就像一個奢華版的山村,困囿著另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無止境的利用虛耗著對方的身體,顧昶曾經借著撿東西摸過一把譚昭的脈,虛弱得根本不像一個還活著的人,多可悲啊。因為出生無法反抗,卻要麵對這樣的人生。但就在剛才,這人跟他說了那樣的話。也確實,是對方能做得出來的事。顧昶不禁想,如果他們一同出生,一同長大,那該多好啊,唔,都是譚家人的錯,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揚了那老頭子的骨灰。這種人,就該死無葬身之地。“我不是,我沒有,你可不要瞎說。”顧昶斜覷了一眼,一副你瞎說,但我不戳穿你的模樣。譚昭覺得親弟弟的眼神真是越來越利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道:“今天天氣正好,不用來釀酒可惜了,等下你可瞧好了,你哥我雖然炸廚房,但釀酒真的很不錯的~”顧昶:真的嗎?我不信.jpg。雖然弟弟不太給麵子,但譚昭還是從後院的倉庫裏拿出很早以前珍藏的古酒方和釀酒工具,這些可太讓人懷念了,這是他穿越之前為數不多的興趣呢。說起這個,他好像還在庭中的樹下埋了幾壇很早期的練手之作,不知道還在不在了。譚昭一邊將用具送進洗碗機,一邊打字讓生活助理準備釀酒材料。卻沒想到生活助理不僅帶來了釀酒材料,還把忙碌過天的譚景行也給拉了過來,看著客廳這眼神刀光劍影的兩人,譚昭……默默拿起了旁邊的蘋果咬了一口。第232章 迴到最初(十八)譚老爺子死後, 家族權力終於完全落在譚大伯手中,表麵上確實如此,但背地裏卻有很多操控空間。歸根結底, 還是當年老爺子兒子生太多,玩的一手製衡術埋下的禍根。這譚家一朝得勢, 老爺子大概也是飄了, 大有效仿古代皇帝的架勢,先給立個“太子”, 又捧個受寵的“王爺”, 一個有權一個有名, 這可不就“不患寡而患不均”了嘛。如今老爺子終於兩腿一蹬,譚家的內部爭鬥已經完全擺到了明麵上,譚大伯“名正言順”, 老二幫老大,老三老四就搞一出“暗度陳倉”,還有個老六“黃雀在後”, 加上一群景字輩的小輩,真是好大一出戲。譚景行大概是唯一一個不被“參與”的人員之一, 原因無外乎血脈問題。譚父當然清楚譚景行的譚家血脈, 但他絕不會為了一個假兒子而將當年的陳年舊事置於太陽之下。但你要說譚景行不忙,那就是假話了, 大家族培育出來的青年精英,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和眼光, 他這次來, 主要是來跟譚昭交涉對方身上的譚氏股份。沒錯,老爺子當年為了賣弄自己的寵愛人設,還在譚昭成年時送了譚氏百分之五的股份, 畢竟患有家族遺傳病的人注定早死,等譚昭死了收迴就是,可以說算盤打得賊精。但誰讓世事難料呢。譚景行聽到咬蘋果的清脆聲音,終於從顧昶奇怪的眼神中掙脫出來,他從隨行的公文包裏取出一個文件遞過去:“七哥,這是你從前拜托我代理的譚氏股份,現在老爺子故去,集團上下……”譚昭又咬了一口蘋果,想了想,才想起這個股份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居然大小也算個集團董事。”譚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