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傻人有傻福,呂義忠雖然不傻,但他也算是有些傻福。被監禁而不自知的監軍,正擔憂著河東的局勢,擔憂著自己的未來,稀裏糊塗的就被一堆闖入的校尉簇擁了起來。


    往日這些想見都見不到的校尉,一見到他就振臂疾唿:“呂監軍,您可得為我等做主啊!”


    聽著這話,呂義忠有些發蒙,疑惑的問:“諸位這是怎麽了?”


    “楊弁作亂可與我等沒有任何幹係……”


    “非是我等不想去平叛,隻是尋遍了整個河東,也沒能找到節度使……”


    “我聽人說,節度使被嚇破了膽,已經迴了長安……”


    “沒有節度使發號施令,我等就是一盤散沙,就算有心平叛,也沒人可以服眾……”


    “還好呂監軍不像李石那般膽小如鼠,始終坐鎮榆社。所以我等想請監軍做主,指揮我等去太原平叛……”


    “我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片刻之間就勾勒出個大致輪廓。先是把李石定性為草包,被楊弁嚇破了膽,他們找了這麽多天都沒找到人。接著大加讚賞監軍臨危不亂,唯有呂義忠才是大唐可以依靠的肱骨之臣。


    聞言呂義忠大喜,脫口問道:“諸位真想隨雜家平叛?”


    “食皇家飯,盡聖人忠!”


    “河東處處是忠骨,怎奈李石膽太小,不過千餘人的叛亂,居然就嚇得他棄太原於不顧!”


    “某乃大唐軍人,滅楊弁這種亂臣賊子自然義不容辭!”


    “若不是節度使帶著功曹,錄事等參軍遠逃,隨便哪個參軍振臂高唿,豈能容他楊弁在太原猖狂這麽久?”


    “呂監軍雖然是監軍,但是某常聽人說監軍頗有將才,常有獨到見解。若不是李石嫉賢妒能,害怕監軍立功,不敢派監軍去打澤潞,劉禛早已化為塚中枯骨!”


    “早就聽說呂監軍有安邦定國之能,我等今日自然聽從調遣!”


    千言萬語的指著與吹捧,到最後都化成一句話:“不瞞監軍,我等來之前,已經整頓好手下兒郎,隻要監軍點頭,即刻就可以發兵太原,生擒楊弁!”


    如果是別人監軍,或許還會擔心能不能打過楊弁,或許還會做個周密的計劃,或許還會聯絡一下周圍的友軍,但是呂義忠絕對不會。


    這位監軍,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被嚴重低估了的軍事天才,那些天花亂墜的吹捧,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心。既然是用兵的天才,平定個小小的叛亂還不是手到擒來?


    正是因為這樣,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呂義忠接的非常穩,當即就點齊人馬,直奔太原。


    ……


    等待總是個讓人憂心忡忡的過程,魚恩總會下意識的向榆社看一眼,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鎮定自若的背後,是怎樣一種煎熬。


    還好這種煎熬並沒有持續太久,接連發生的兩件事兒,馬上就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先是斥候迴報,說榆社城裏有大軍向北開進,人數足有四五千之眾。斥候本來隻是防止有人和太原安通款曲,哪知道居然捕獲一條這麽重要的信息,著實讓魚恩有些震驚。


    這些人的目的魚恩並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會是去太原搬救兵,否則也用不了這麽多人。


    正思量著就聽到下屬來報,城門郎求見。


    “不見!就說本宮沒空!”


    拒絕的聲音很是幹脆,就像他真的不想見一樣。其實他現在非常想見,因為他可以通過城門郎的反應,看出榆社城裏駐軍的態度。也許大軍北行的疑惑,城門郎就能給自己答案。


    隻是現在他必須拒絕,因為戲已經演了,自然要繼續演下去,不然別人豈不是能看出自己的虛實?


    聽到被拒絕,城門郎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慌,身後的老兵卻鎮定自若的上前說道:“勞煩尊駕再去通報一次,就說不是我等刻意冒犯,我二人也是有難言的苦衷。”


    緊接著就是老兵苦著臉的訴苦:“呂監軍去太原平叛,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就剩下一個團的老弱病殘。為防反賊偷襲,就連縣令都親自去征調周圍百姓守城。城裏最大的官就剩下我們兩個沒見過世麵的校尉,並不認得金吾衛印信。若不是殿下天威,毀城門而不入,我倆還會以為是叛軍偷襲,借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開城門。”


    傳令兵本來想迴絕,可是那句大軍去太原平叛,讓他馬上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馬上迴身再去稟報。


    聽到這個消息,魚恩再也沒有那個鎮定自若的模樣,欣喜若狂的大笑:“哈哈哈……本宮隻是想要點酒錢,你們卻送了個酒肆,哈哈哈……”


    也難怪魚恩會笑的這麽失態,河東兵的反應著實給了他一個大驚喜。他隻是想震懾一下榆社的河東兵,讓這些人聽話,跟著自己去平叛,哪知道這些人這麽不禁嚇,害怕自己洗劫太原,居然先自己一步去平叛。如果他猜的不錯,太原的楊弁已經可以判死刑了。


    天大的好消息並沒有衝昏魚恩的頭腦,他知道該見的人還是要見,該演的戲還是要演,想把河東牢牢的控製住,後麵的戲必不可少。


    沒過多久,傳令兵就帶進來兩個人,一個三十來歲模樣,眼神中滿是惶恐。另一個花白的胡子,臉上雖然也有惶恐的表情,但是眼神卻異常鎮定。


    兩人一見魚恩,急忙躬身行禮:“卑職見過殿下!”


    按禮節來說,這時候魚恩要迴一句免禮。可是兩人等了半天,也不見魚恩說話,隻能躬身立在那裏等候。許久後才聽到魚恩問話:“現在不懷疑本宮是叛黨了?”


    戲愚的話語,用的是傲慢的語氣,把被人輕視後應有的情緒表現的淋漓盡致。


    “卑,卑職曾給,給振武軍護送過糧草,有幸目睹過殿下真,真容。”


    迴話的聲音有些顫抖,讓語氣顯得十分慌張,再加上斷斷續續的吐字,老兵一句話也把該有的驚恐完美的展現給魚恩。當然,如果要是加上城門郎那種緊張的汗水,估計演的會更像。


    “哼!”


    駙馬爺先是一聲冷哼,隨後用十分不屑的語氣來了句:“倒是好記性!”


    雖然是誇人的話,但是配合上不屑一顧的強調,讓人聽的非常不舒服。


    仿佛隻聽到駙馬爺在誇自己,老兵誠惶誠恐的客套:“殿下謬讚!”


    或許是刁難夠了,或許是老兵的表現讓駙馬爺很滿意,魚恩忽然換了個極其不耐煩的語氣說:“行了行了,本宮可沒空在這裏和爾等鬼扯!本宮初到河東,快把這局勢說來聽聽,越詳細越好。”


    老兵也不拖遝,馬上就把說服呂義忠那套說辭又複述了一遍,順便又提了下監軍為了出其不意,如何繞路石會關,這才與駙馬爺失之交臂。


    為了防止魚恩去太原,刻意把榆社說的弱不禁風,急需駙馬爺坐鎮指揮。再著重描寫一些楊弁的烏合之眾,呂義忠帶走的虎狼之師,仿佛隻要大軍到了太原,楊弁就會引頸就戮一般。


    果然不出老兵所料,聽他說完魚恩果斷對著劉猛吩咐:“拿我印信去石會關,讓他們給呂監軍放行。既然監軍這麽有把握能攻克太原,咱們也就少操勞些,等他旗開得勝的消息就好。”


    聽到這個命令,老兵長出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總算是可以蒙混過關,太原可以免遭屠戮,河東還是那個可以欺上瞞下的河東。殊不知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駙馬爺已經給他們規劃了個十分完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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