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肯定出在今天的兔肉羹上。


    肖明依吃了之後,兔肉羹生出的靈氣讓她渾身暖烘烘得極為舒服。她不想浪費,盤膝打坐打算吸收靈氣修煉。


    沒過多久她身上開始發癢。一顆顆紅疙瘩以眼見的速度長出來。嚇得她尖叫起來。再看看鏡子裏自己長滿紅疙瘩的臉,肖明依畢竟才八歲,恐懼地扯開嗓門哭開了。


    鎮上的大夫如水般進了肖家莊。各種藥湯如水般進了肖明依的肚子。根本沒有用。


    莊主夫人眼晴哭成了紅桃兒,求莊主去元道宗討藥:“明依食的是低階妖獸的肉。此毒非仙家靈丹不能治。”


    莊主煩躁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丹藥稀缺昂貴,隻能花靈石購買。家裏一共才三十塊下品靈石,還攢著給明依兩年後進元道宗花用。再看看吧。明日如果她還無好轉,我便去宗門求助。”


    這時,水心低聲稟道:“莊主。廚房那個洗菜的小丫頭來了。她說她有辦法治好大小姐。”


    莊主和夫人交換了個眼神:“叫她進來。”


    水心走到了院門口,嚇唬她道:“小可憐兒。別說我沒提醒你,當著莊主和夫人亂說話,治不好小姐,立馬打死你!”


    肖憐兒心想,我可不是小可憐麽?前世儲物戒指裏靈石上百萬。什麽時候為了得到一塊下品靈石買一麻袋的低階草藥對一個八歲孩子使這種下作手段?真是丟人。


    她低下了頭:“多謝水心姐姐提點。”


    水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難道這丫頭眼尖,看到有人在兔肉羹裏下毒?如果真是這樣,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這樣一想,她看肖憐兒的眼神柔和了許多。見她一身襖子又髒又濕,後背還被鞭子抽破了。招手讓個丫頭拿了件舊襖子讓肖憐兒了換上,這才領著她進了正屋。


    棉簾掀起的瞬間,屋裏的溫暖撲麵而來。肖憐兒攥緊了拳頭,她絕不能失敗。


    進了屋,她往地上一跪,小聲說道:“奴婢給莊主和夫人請安。”


    莊主見她年幼,揮鞭時隻讓鞭梢掠過她的背。他沒想到當時寧肯挨鞭子,也不吭聲的小丫頭,居然迴頭就跑來告密。難道她真看到了下毒的人?


    他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你在廚房打雜?今天的菜是你洗得?”


    “是。奴婢今年八歲。在廚房打雜已經兩年了。莊主和夫人好心收留,給了憐兒一口飽飯吃。奴婢無論如何也不忍心看著大小姐生病!”


    莊主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小丫頭。


    他根本不相信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治好女兒:“你抬起頭來。”


    肖憐兒怯怯抬起了頭。


    莊主仔細端祥著她。小丫頭的眼神沒有躲閃,連絲瑟縮都沒有,由著他上下打量。坦蕩的模樣讓莊主有些相信她的話。


    他沉吟了片刻道:“大小姐吃了兔肉羹發病,你知道她中了什麽毒?”


    莊主的話隱藏著機鋒。肖憐兒說她知道怎麽治。那麽她一定就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可惜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肖憐兒還真不知道兔肝含的是什麽毒。她隻清楚地記得那件事和破解之法。歪打正著地避開了莊主的盤問。


    “我也不知道。我小時侯聽阿娘說起過一件事。有的人吃了那種兔子就會全身起紅疙瘩。吃什麽藥都不管用,隻有用野山芹煮了水洗澡,疙瘩才會消。”


    莊主聽到這裏疑惑又起:“你的阿娘是……”


    肖憐兒眼裏冒出了淚花:“奴婢是棄嬰,被阿娘撿迴莊子裏養大。阿娘生病過世了。她以前也在廚房幹活。”


    莊主夫人低聲詢問著身邊的掌事媽媽,得到了答複:“老爺。兩年前廚房的肖媽媽生病去世了。從前那些妖獸肉都是她做得。你最愛吃了。”


    莊主記得莊子裏好像是有一個擅長烹煮妖獸肉的廚娘。常做妖獸肉的廚娘知道一些吃食上的禁忌不算得什麽。這才打消了疑慮。


    他又追問了一遍:“野山芹煮水真得有效?”


    肖憐兒使勁地點頭:“阿娘的話不會錯。阿娘還說過香草獐不需要用香料煮食,肉炙烤時會自然發出香味。青目山鏡湖裏的飛白魚用一階醉仙果煮食,能增加雙倍的靈氣……”


    她前世常年在野外。雖說已經辟穀,仍貪圖口腹之欲,自己常做來吃。她一口氣說了幾種低階妖獸的最佳烹煮方法。把話有意識地往靈草上引。


    “阿娘還教奴婢辨認靈草,告訴奴婢怎麽種才最好。”肖憐兒也沒說太多,適時地露出哀傷的麵容,低下了頭。


    莊主一掌拍在案幾上,厲聲喝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當時不說?”


    肖憐兒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奴,奴婢沒來得及……後來,後來才想起阿娘說的話,就趕緊來稟告。”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過去。莊主伸手往肖憐兒手腕上一搭,真氣探了進去,又迅速地收迴了手。


    經脈堵塞不能修煉。又是從小在莊裏養大的孤兒,應該沒膽子勾結外人害自己的女兒。看來的確是誤食了。莊主暗暗鬆了口氣。


    “去把洗剝兔子的王婆子責打十杖!再煮鍋野山芹水給大小姐泡澡。”莊主打消了對肖憐兒的疑心,吩咐道。


    等到肖明依泡了野山芹澡,看到身上的紅痘痘全消了,皮膚又恢複了光潔,歡喜的從裏麵奔了出來:“爹!娘!我真得好了!”


    莊主和夫人這迴徹底放了心。莊主夫人笑道:“這孩子是個伶俐記恩得。她既然知道怎麽種植靈草,又懂得烹飪妖獸肉,讓她來侍侯明依再合適不過。”


    “嗯。”莊主同意了。他拿了瓶藥膏遞給肖憐兒,“看你忠心為主,賞你了。此藥治鞭傷有奇效。以後要小心侍侯小姐,明白嗎?”


    成功了!肖憐兒接過藥膏,激動地磕頭:“謝謝莊主賜藥。奴婢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大小姐。”


    莊主夫婦又安撫了肖明依一番,將肖憐兒留了下來便離開了。


    才泡完澡的肖明依皮膚紅潤,眼睛水汪汪得,玉雪可愛。


    多可愛的小姑娘。肖憐兒心想,因自己受罪,將來想辦法迴報她一迴便是。


    肖明依心情正好,揮了揮小手:“既然爹娘說你懂得怎麽種靈草,你就去藥圃吧。”


    居然能直接進藥圃!比她預想的情況還要好。肖憐兒按耐住激動,跪下給肖明依磕頭:“多謝大小姐。”


    “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如果被我發現你偷一株靈草,我就斬斷你一根手指頭。明白嗎?”肖明依伸手一彈,一枚風刃嗖的朝肖憐兒射了過去。


    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動不動就要斬人手指頭?肖憐兒有些愕然。她知道肖明依不過是在嚇唬自己,應景的大叫一聲,抱著腦袋縮成了一團。


    風刃從肖憐兒頭上掠過,削斷了她的頭繩。頭發散落了下來。


    “膽子真小!”肖明依不屑地翹了翹嘴。


    肖憐兒往地上一撲,更加賣力地表忠心:“奴婢絕不敢偷大小姐的靈草!”


    她瑟縮畏懼的模樣極大程度地取悅了肖明依。她咯咯笑著,吩咐水心:“帶她去洗幹淨,換身衣裳。就讓她住在藥圃旁的小屋裏。”


    肖家莊的地下有條極細極小的碎靈脈。肖明依所住的院子和莊主夫婦的院子正處在這條碎靈脈上。


    藥圃在後院,隻有一畝大小。旁邊搭了間小木屋。屋旁鑿了口井。這裏靈氣的濃鬱度明顯要超過別的地方。


    別看肖明依年紀小。藥田打理得極有條理。一壟壟靈草栽種得很整齊。


    圍著藥圃走了一圈,肖憐兒心裏有些失望。除了一壟烈陽花,其它的都是水屬性和木屬性的靈草。而且還是最普通的低階靈草。


    肖明依能發出青白色的風刃,說明她是水木體質。這兩類靈草能助她提升修為。


    肖憐兒有些遺憾,如果肖明依是火性體質就好了,還能跟著她多蹭點靈草融化體內的藥力。


    想著前世那些拚了命奪來的仙草異果都無私留給了韓修文,肖憐兒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那時候,師尊總看著她歎息:“癡兒!”


    她可不是癡麽?白癡的癡!


    肖憐兒拋開情緒,拿起花鋤把板結的土塊細心地敲碎。打了井水,淡淡的靈氣撲麵而來,她忍不住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氣息從喉間湧出。她滿足地唿出一口氣。等到一株株澆灌完,太陽這才升起。


    陽光一現,那一壟烈陽花有六枝花骨朵打開了花瓣。齊齊轉動花心,迎著太陽的方向綻放。


    烈陽花的花莖足有一人高。花朵正好湊到肖憐兒鼻端。嗅著花心散放的淡淡熱氣,渾身暖暖的,好不舒服。


    “憐兒!”水心提著竹籃進來,站在木屋外尋了把椅子坐了,吩咐她:“去選五枝花剪了。大小姐要插瓶。”


    肖憐兒拿起竹籃,有些好奇:“今天開了六朵,怎麽隻剪五朵?”


    水心懶洋洋的說道:“小姐說了。那一壟花每天剪五枝,花骨朵不剪。這花才能日日不斷。”


    看來肖明依對藥圃裏的靈草心裏有數。自己不能混水措魚多采。肖憐兒聽話地點頭:“我知道了。”


    她跑到田邊,選了五枝花剪下,放進籃子遞給水心道:“這種粗活怎能勞動姐姐。以後我每天剪五枝給姐姐送去好了。”


    有這麽勤快的小丫頭使喚。水心沒接籃子,扭頭就走:“拎著。”


    “是。”肖憐兒心裏那叫一個激動,今天她是不是就能拿到五朵換下來的花?


    到了房門口,水心沒讓她進去,接了籃子把換下來的花遞給她:“拿去扔了。”


    肖憐兒小心地捧在懷裏,迴了藥圃。


    隻插了一天瓶的花用蘊含靈氣的井水養著還沒有枯萎。


    肖憐兒迫不及待的摘下一瓣鮮嫩的烈陽花瓣塞進了嘴裏。溫暖炙熱的氣息從腹部升起。體內生出的火元素比從前吃掉的蔫花瓣更多。


    五朵花吃完,火元素氣團盤距在她的腹部。肖憐兒盤膝坐下,以神識引導氣團搓磨著丹田。


    如同澆了瓢沸水在冰層上。寒晶蘭的藥力結晶和火元素相撞生出淡淡的霧氣,順著她全身的毛孔一點點逸出。當最後一絲火元素被消融殆盡後。肖憐兒觀察著自己的丹田。藥力結晶像一塊被水滴天長日久浸蝕的石頭,出現了一處巴掌大小的凹陷。


    消融了包裹丹田的藥力,疏通全身經脈才能修煉。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呢。肖憐兒低低地歎了口氣。


    這時,外麵傳來水心的聲音:“憐兒!大小姐來了。”


    肖憐兒愣了愣,將花枝藏進了被子裏。她揉了揉眼睛,裝作一副午覺才醒的模樣開了門。


    肖明依站在門口,上下審視著她,突然問道:“水心讓你把插瓶的花扔了,你扔哪兒去了?”


    該迴答被自己吃了,還是說埋進土裏了?肖憐兒低下頭,可憐兮兮地問肖明依:“大小姐,那些換過的花,還有用嗎?”


    一副害怕做錯事的模樣。


    肖明依瞪了她一眼:“你可別當在鄉下種田似得,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埋進土裏當花肥!當心燒壞了我的藥田!”


    “奴婢沒有埋進土裏!阿娘說過仙家的藥田是不能隨便往地裏施肥。”肖憐兒一顆心落到了實處。


    “嗯。你知道就好。”肖明依示意肖憐兒出來。她圍著藥圃轉了一圈,看到每株靈草都澆過了水,滿意地點了點頭,“還行。”


    她伸出手,水心把籃子和花鏟遞過去。肖明依接過,就要下田采靈草。


    “大小姐,這種粗活奴婢來做吧。奴婢做得不對,您就教教奴婢。”肖憐兒主動請纓。


    肖明依也不想下田弄髒鞋子,聞言把籃子遞給她:“采那株水間竹。”


    肖憐兒下了田,小心地挖開土,采了一株根莖完整的水間竹。


    肖明依放了心,讓她再采一株風藤草。


    等肖憐兒采完兩株藥草,肖明依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真氣一探,發現她經脈堵塞完全不能修煉,這才去了疑心:“既然你懂得怎麽采。以後我要什麽靈草,你直接采了送來。”


    “是!”


    送走肖明依,肖憐兒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望向邊上那壟烈陽花。


    今天剪掉的五枝花長出了寸許莖枝。又有六朵結出了花骨朵。一壟烈陽花,隻有一朵獨自怒放著,吸引著肖憐兒想伸手摘下。


    她歎了口氣,按耐住了自己小小的貪心。


    肖明依雖然年紀小,生性卻多疑。她從自己采藥的手法上起了疑心。等探過經脈後,才放了心。誰知道多出來的這朵烈陽花,肖明依會不會突然心血來潮讓剪了送過去。她不敢冒險。


    從這以後,肖憐兒每天極小心的服用著烈陽花瓣,將枝梗埋在了藥圃外的土裏。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轉眼一年過去,肖憐兒丹田上方的藥力結晶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


    她已經過完九歲生日。什麽時候才能得到足夠的靈草服食,打通全身經脈?肖憐兒望著青目山黯然歎息。


    好消息與壞消息接踵而至。


    肖明依決定提前一年進元道宗。


    壞消息是,肖明依要帶水心去元道宗做雜役弟子服侍自己。


    “水心,對不住了。和大小姐同去元道宗的人,隻能是我。”肖憐兒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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