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傳聞皇宮就是個噬人窟,進了宮的宮女沒幾個能活著出來;後來流言愈來愈誇張,陛下生食人心、口飲人血的傳聞都出來了。以往的皇帝被民間如此議論,不說勃然大怒也定然十分不喜,禁衛隨之行動,百姓便不敢多言。偏偏當今聖上從不管民間流言蜚語,由著百姓議論,禁衛也不管,更加助長了百姓們議論的熱度。然而今年開春之後,這位似乎完全沒有一絲優點的皇帝忽然變了。推新稅,掃科舉,除弊政。哪怕是對朝廷再不敏感、再抗拒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隨著陛下幾次推行新政,朝野上下都像是煥發了新的光輝。陛下的口碑也在悄無聲息地好轉。如此一來,百姓們對當今天子的好奇更濃了。之前見過陛下的人也不過是在荻花節遠遠瞥見龍輦龍輦頂蓋流蘇垂下,什麽人也看不清楚。現在陛下竟然在遊覽京城?尋常時候,得見龍顏是天大的恩賜,哪有平頭百姓麵見陛下的機會!除了手頭有事放不下的,其他人紛紛好奇地湊到陛下龍輦的軌跡上,仰著頭等待陛下的到來。龍輦很快行進前來,百姓們揚起脖子使勁往前擠,終於看清了龍輦中的陛下。這次的頂蓋去掉了長長的流蘇,靠得近的人能輕易看到龍輦中一位看起來似乎尚未及冠的少年,麵容俊美,墨色長發綰在平天鎏金冕後,黑底金紋龍袍的寬大袖口襯得他身形愈發細致。那少年懷裏抱著個小籠子,裏麵不知是什麽小寵,正低著頭和那小寵耐心地講話,彎唇如月,眉眼如畫。看清的百姓們瞪大了眼睛。他們陛下長得真好看……以前是誰說的陛下眼如銅鈴、血盆大口?他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呢!人天生對美好的東西存有憐惜之情。麵對陛下的俊美容顏,哪怕對朝廷心懷惡意的人,內心的敵意都收斂了一些。百姓們鴉雀無聲,等龍輦過去了,才像打開了開關,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隻是這次他們不是爭論那些流言真假,而是在討論陛下這麽好看,宮裏的娘娘該多有福。聊著聊著,忽然有人提了起來:“說起來,前陣子不還說探花郎是以色侍君,才換到探花的位置麽?”大家集體沉默了一下,隨後“哄”地一聲笑起來。“張家嫂子,你是見過探花郎遊街的,探花郎長得如何?能比得上陛下麽?”那小婦人迴味了一下,遺憾地搖搖頭:“那許探花相貌確實不錯,可和咱們陛下比,那可差遠了。”“可不是,俺也這麽覺得。”“對著陛下,許探花真有臉提出以色侍君麽?”“這誰吃虧還說不準呢!”大家又笑了起來。人群中幾個故意引導話題走向的人暗暗點頭,內心鬆口氣:圓滿完成攝政王交代的任務了。其他地方也在說著同樣的話題。之前讓無數學子百姓懷疑科舉公正的輿論危機,就這麽輕而易舉被李錦餘一次遊覽京城打破。哪怕心有不服的書生,見過陛下聖顏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許探花的相貌和陛下相比實在無法相提並論。陛下什麽樣的美人找不到,寵幸許探花,且不說是否破壞科舉規則,哪怕不給許探花任何好處,吃虧的也是陛下自己!一時之間,全京城再無多少指責科舉舞弊的惡言惡語,全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陛下的盛世美顏。倒是有幾個文人來了靈感,寫起了“探花郎金鑾一見逆上傾心、聖天子太和垂青龍心暗許”的故事,竟然還受到不少追捧。一口氣替陛下洗刷了汙名、還把許探花和陛下的關係拆開的霍采瑜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好幾天上朝都冷著臉。若是不明內情,還以為是丞相派又占了上風呢。葉丞相等人心裏都在暗罵:我們想出來的反擊被你這麽輕鬆破解了,我們還沒發脾氣,你倒是開始甩臉子了!……陛下出遊後不久,有侍衛來報,說找到陛下吩咐尋找的人了。董吉祥抱著一把鐵錘進了宮,帶他來的侍衛有些無奈地稟報:“啟稟陛下,此人非說這鐵錘是他的親兄弟,不肯放手。”麵升時本不該帶鐵器,以免有刺客偽裝。隻是這匠人死活不肯放開他的錘子,陛下又仔細叮囑過務必好生把人請來,這侍衛隻好硬著頭皮把人帶了迴來。他確認過這家夥沒有什麽武力,沒什麽威脅。霍采瑜不動聲色向前走了半步,隨時能把李錦餘護在身後。李錦餘知道原著裏這董吉祥也是這個性子,便沒有在意,隻仔細觀察了一下董吉祥,發現這人雖眉眼之間多有愁緒,卻沒什麽憤恨之意,似乎原著中描寫的家破人亡還沒發生。他稍稍安心了一些,咳嗽一聲:“董師傅,朕聽聞你擅長打造兵甲和武器,想請你為我荻朝將士鑄造輕便、安全、可靠的鎧甲,不知你意下如何?”董吉祥這才把目光從手中的錘子上挪開,投到麵前的李錦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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