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下來,蕭成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難看,朝陽宮的氛圍已經恐怖到了一定程度,宮人連喘氣都不敢大聲一點,殿內安靜得詭異,很是壓抑。不管是擔心貴妃殿下的身體,還是怕自己小命不保,眾宮人都無比急切地希望殿下盡快好起來,每日虔誠地祈求老天爺。在蕭成炎滿目赤紅,眼看要發病失去理智時,張太醫跪在地上,垂頭終於說出了真正的原因。其實太醫院院長研製出來,治療皇上頭疾的藥人方法,雖能治頭疾,但同時,那藥會對藥人的身體造成傷害,日積月累之下,會體虛易病,且一旦病了難以痊愈,甚至可能……蕭成炎聞言,瞳孔驟縮,麵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咬牙沉聲說:“所以,他替孤治病,是以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代價?甚至得病之後可能會死?”張太醫伏在地上,戰戰兢兢,但又不敢不迴話,隻能顫聲答:“……迴皇上,是的,不過因為皇上一年前就撤了藥浴,所以貴妃殿下的情況還未太嚴重……”蕭成炎冷笑一聲,語氣裏沒有絲毫溫度,直接下旨:“捉拿太醫院院長,犯下欺君之罪,處以死刑,孤不需要膽敢欺瞞孤的人。而你……”蕭成炎的聲音一頓,讓張太醫的心髒像被一隻大手攥緊,下一刻就會暴斃一般,唿吸不上來。“你是何時知道此事的?”張太醫抖了一下,敬畏道:“微臣也昨日才知,確定之後就立刻來稟告皇上了。”蕭成炎冷冷地盯著他好一會,似在考量他話裏的真實性,最終森冷說:“你頂替院長的位置,治好孤的愛妃,否則,你也隨院長一起。”說完這話之後,蕭成炎便轉身進了內殿,去看龍榻上昏睡的蘇棠。張太醫癱軟在地,控製不住地打哆嗦。因為貴妃殿下進宮,將近兩年的時間,皇上的脾性改變了許多,讓人不禁有些淡忘他曾經殘暴冷血的模樣,但實際上,暴君依然是暴君,隻不過是貴妃掌控了韁繩,讓暴君勉強保持冷靜理智,但若貴妃沒了,一切就會迴歸從前,甚至因為得到了再失去,皇上的病情會變得更加嚴重。經此一事,院長被處死安葬,蘇棠作為藥人的藥全都停了。張太醫費盡心思,換了幾個方子,終於令蘇棠退了燒,身體情況好轉,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蘇棠依舊臉色泛白,渾身無力,需要臥床休息。蘇棠的風寒病治愈之後,張太醫又開了好些補身體的藥方,盡力把他從前虧空的身子再調養迴來。於是,蘇棠又是一直在喝藥,又苦又臭,喝得都想吐了。蕭成炎看他難受,便命張太醫把藥弄得更易入口,不許這麽苦。張太醫當然又立即換了兩樣藥材,盡量在不削弱藥性的前提下,讓湯藥變得甘甜一些。蘇棠也沒想到做藥人對身體傷害這麽大,以前太醫院院長說沒事,他就很輕易地信了。但這裏是古代皇宮,思想不同,在院長看來,或許皇上的命才是命,蘇棠拿自己的性命健康能換來皇上的頭疾治愈,是他的榮幸。蘇棠心情很複雜,聽蕭成炎說了之後,不知道說什麽,隻能伸手用力抱住蕭成炎,說:“肯定有其他方法治療的。”蕭成炎摟著他,摸了摸他的頭發,眼底翻滾著血色暗潮。“沒事,一輩子都治不好也沒關係,孤這二十多年不都這樣過來了,愛妃陪著孤,孤心情好些,就不會這麽疼了。”蘇棠以為他隻是說話哄自己,但蕭成炎說的是真的,從前他連個安穩的覺都沒能睡好,但後來蘇棠進宮,他擁著蘇棠睡覺,心裏的暴躁就會淡去不少,平靜下來。而且他很確定,這不是什麽藥人的作用,僅僅是因為蘇棠這個人,換了任何人,都沒有用。迴宮之後,蕭成炎最先著手的自然是晉王一事,他沒有之前的耐心,改為大刀闊斧大肆打壓,果斷斬斷晉王的左臂右膀,大大重傷他的勢力。晉王試圖擄走蘇棠一事,徹底激怒了蕭成炎,讓他不再有心情以最少的損失拿下晉王,而是選擇了最快的方式,即便自己這邊受到傷害,也要迅速解決。蕭成炎已經容不得晉王多活哪怕一天。原本暗地裏的鬥爭,如今全都放在了台麵上,廝殺激烈,甚至有種驚天動地風雲變色的氣勢。因為此次動靜太大,蕭成炎又下令殺了不少人,有種稍微緩和一點的形象故態複萌,變迴以前暴君的樣子。恰好此時,南江一帶正鬧洪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失去親人。慢慢的,京城出了一種言論,說是這天災是暴君的所作所為惹怒了天上仙人,故降下懲罰。一時之間,朝廷氣氛緊張,議論紛紛。蕭成炎已經下旨派了懂這方麵的人去治水,但這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在這之前,關於暴君的傳言已經愈演愈烈,達到了街頭巷尾都有孩童唱著暴君的童謠,大義就是暴君害了老百姓,要想天災結束,得暴君死,換英明的新帝上台。這等傳播速度,背後不可能沒有人推波助瀾。嚴重的災情之下,再加上恐慌的情緒煽動,流民發生暴動,有人開始揭竿起義,質疑官府,就連前往治水的重臣都遭到了攻擊,但所幸有精兵同行,並未受傷。但宮裏局勢緊張,幾乎是大戰在即,一觸即發。宮變,就在這時發生了。晉王的勢力被蕭成炎一再打壓擊殺,自然知道暴君已經察覺到他們的計劃目的,再藏著掖著也沒用了,此時沒有了任何的退路,收手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死字,隻能放手一搏,興許還能爭得一線生機。於是,晉王奪皇位一戰走到了最後一步,帶著他拉攏的北郡兵力,包圍了大殿,以清君側的名義,坦然入殿,逼蕭成炎交出玉璽,退位讓賢。大概是裝孫子太久了,晉王終於得以揚眉吐氣,心裏痛快得很,認為自己勝券在握,竟然主動發起了“反派死於話多”的技能。晉王得意地笑著:“皇上可是以為本王會在你的酒裏下毒?但很可惜,本王並沒有那麽蠢,使出如此明顯的法子。你還記得你的頭疾是怎麽來的嗎?是當年本王的生母在皇後懷孕時,暗中在她的吃食裏下藥,打算讓她生出一個死胎!可沒想到啊,你命這般硬,這都讓你活了下來。但活著又如何?不就是日日受罪!你這樣的殺人狂憑什麽登上皇位,孤比你合適多了!”他說著,情緒越發激動,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麵目猙獰,“二十二年前,孤的生母可以下藥讓你死,如今孤也可以下藥在熏香裏,誘發你體內的毒發作,讓你生不如死,徹底發狂成為一個隻會殺人的怪物,屆時,孤殺你,就是為天下人除害,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死。”晉王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多年的壓製憋屈一朝釋放,大笑說:“是不是頭疼得恨不得砸開腦袋?很想殺人見血?孤就好心給你一個提議吧,你看旁邊的貴妃是不是很好的人選,快殺了他,讓孤看看那血花四濺的美妙畫麵。”蕭成炎不明白自己做了那麽周全的計劃,晉王是怎麽把藥下到他身邊的。蕭成炎不知道什麽主角光環,但他也不可能讓晉王如願,他直接抽了旁邊侍衛的劍,割傷了自己的左臂,讓自己保持理智。原本看到蕭成炎拔劍,晉王還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己方高手身後躲。蕭成炎看到他膽小如鼠的舉動,冷笑一聲,臉上俱是嘲諷不屑。晉王大怒,又猛地跳了出來,指著蕭成炎說:“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殺了貴妃,你可真是帝王之家難得的癡情種,聽說你還因為藥人的事處死了太醫?哈,真是讓人感動。”說到這,為了好好踐踏蕭成炎的尊嚴,他故意轉頭看向蘇棠,邪肆地笑著:“怪不得啊,貴妃殿下這樣的盛世容顏,換做是孤也舍不得傷一分一毫。孤改變主意了,等你死了之後,孤替你享用了這美人,日日。給孤把人抓過來!”蕭成炎聽到這,雙目血紅,拳頭握緊,因為過於用力,指關節骨頭都哢哢作響,神情恐怖至極。晉王都被瞪得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但覺得沒麵子連忙硬撐,然後看到暴君要抓住蘇棠時,蘇棠卻避開,聽話地朝他走了過來。蕭成炎臉色驟黑,風雨欲來。晉王則撫掌大笑,“不錯,美人真是識相!”蘇棠早就看他的醜惡嘴臉不順眼了,對方既然送上門來找打,他幹嘛要放過,就打啊!往死裏打啊!蘇棠走上前,朝著晉王假笑一下。美人傾城一笑,頓時晃得人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