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陸怡清來到李老太太院子外頭,稟報的小丫頭去了半響,等得她雙腳發麻,這才慢吞吞的迴轉了來,瞅了她一眼淡淡說道:“陸姨娘請吧,老太太叫你進去呢!”


    陸怡清心裏“咯噔”一下,突然間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


    李老太太這邊她不是第一次來,這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誰不知道陸老太太喜歡她?哪一次給過她冷臉瞧了?特別是這個叫三丫的,嘴巴最甜、笑容最大的就是她了!


    “三丫啊,”陸怡清便放緩了腳步,笑問道:“老太太這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你這叫什麽話!”三丫俏臉一沉,哼道:“陸姨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呀!老太太好好兒的能有什麽事?你這是詛咒老太太嗎?”


    “你胡說什麽!”陸怡清不覺皺眉,忙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是你自己理解錯了,我明明說的是——”


    “哈——”三丫掩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懶洋洋的說道:“我管你說的是什麽呢!陸姨娘啊,老太太最不喜人亂嚼舌根了,我勸你啊,還是少說兩句吧!多說多錯啊!行了,我還有事兒呢,你自己進去吧!”


    說畢,竟不搭理陸怡清,自己轉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你——”陸怡清氣得幹瞪眼,恨恨往地上輕啐了一口,低罵道:“莫名其妙的死丫頭,我才幾天沒來就這副臉麵!迴頭有你好看的!”


    她忍著氣,調了調情緒,努力使臉上的笑容顯得溫柔而恭順,規規矩矩的朝著李老太太的上房走去。


    誰知,不單單是三丫,李老太太這邊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竟全都變了臉色,對她愛答不理、冷漠相對。陸怡清心裏既氣又不是滋味。


    “老太太,怡清給老太太請安來了!這些日子老太太還好吧?”陸怡清進了暖閣,跪在李老太太麵前賠笑道。


    李老太太穿著寶藍遍地金纏枝葡萄紋緙絲寬袍,額上勒著同色鑲嵌紅寶石的抹額,正歪在那鋪了狼皮大褥子的嵌螺鈿山水人物長榻上,一個小丫頭跪在跟前拿著美人拳輕輕敲著雙腿。


    隻見她揮揮手屏退那跪著的小丫頭,身旁侍奉的大丫環忙俯身扶她坐了起來。


    整了整衣袍,李老太太淡淡瞥了陸怡清一眼,慢慢說道:“是怡清來了呀?怎麽不在你大少夫人麵前伺候?”


    陸怡清心中一驚,終於明白那些下人們的臉色是怎麽來的了。


    李老太太這是生氣了!


    她不禁又氣又委屈,自己做小伏低,戰戰兢兢伺候了她那麽久,卻不如她那孫媳婦在她心中的半點兒位置……


    “迴老太太,”陸怡清勉強笑了笑,道:“大少夫人說這兩天有點兒不太舒服,所以沒讓婢妾過去打擾,婢妾想著許久沒能來給老太太請安了,這才過來!”


    “這不應該!”李老太太皺起了眉頭,目光一轉,銳利的盯著陸怡清道:“她是你的主母,她既然不舒服,你就更該留在她身邊伺候才是!怡清啊,你最是個心細體貼的,難道連這一點也想不到?還是說你根本無心伺候,或者,從前在我老太婆麵前所做的都是假的?你可知道,大少夫人可是經常在我麵前誇你呐!說有你做伴這日子也過的鬆快些!你倒好,她病了你便樂得偷懶!”


    陸怡清的臉色“唰”的變得煞白,咬著唇不吱聲。


    劉燕會誇她?那也是言不由衷的!誰知道她其實在心裏打著什麽鬼主意!


    是了!沒準兒就在這裏等著她呢!可恨這個地方根本由不得自己來,這院子裏的人自己也不敢收買,因此竟什麽消息也得不到……


    “再說了,”李老太太淡淡道:“她為什麽會不舒服,你難道不知道嗎?”


    陸怡清愕然,心道我又不是她身邊的使喚丫頭,我哪兒知道她為什麽不舒服!


    看到陸怡清的表情,李老太太便知道她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她忍不住暗暗失望,同時心裏生出一種近乎被欺騙的憤怒。


    她不是向來最會體貼人、最是溫柔嫻淑的嗎?若真是這樣,她會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會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


    可見從前的一切都是騙人的!若真是這樣,這個女子的城府心計不可謂不深,竟連自己都瞞過了!


    若不好好處置了,往後必定家反宅亂!


    隻是,終究得看昌平侯的麵子,且她又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


    李老太太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


    “你聽清楚了,”李老太太冷聲說道:“你不知道我來告訴你!聽說前兒個,大少爺把你那陪嫁丫頭收房了?”


    陸怡清心中一驚,電光火石之間猛的明白了過來。


    李老太太顯然認為劉燕是被這件事情給氣得不舒服的!她這是在怪她……


    “是……是大少爺看上了繡荷,婢妾——”


    “就算是,也不該在現在收房!”李老太太重重說道:“如今燕兒才剛過門多久?你就幹這麽一出,這不是打她的臉、給她難堪嗎?燕兒還算是個好的,受了委屈隻會自己躲起來難過,若是換一個厲害的,哼,早就叫過你去了!你自己說說,你做的這事兒到底該不該!”


    陸怡清一滯,簡直百口莫辯!


    她終於明白了,她根本就是上了那該死的劉燕的當!劉燕故意當著自己的麵在李光浩麵前那樣做派,正是算準了自己會搶先將繡荷送給李光浩惹得老太太不快!


    她好陰險的心思!


    說起來也怪自己糊塗了,活該!


    仔細想想,繡荷是自己的陪嫁丫頭,劉燕一個新進門的媳婦兒,怎麽可能會把手伸到自己身邊呢?怎麽說也沒有這個道理!


    想通了這一點,陸怡清恨得不能將劉燕撕成兩半。


    “老太太!”陸怡清流下淚來,膝行幾步上前,垂首道:“老太太明鑒啊,婢妾真的沒有別的心思,因大少爺看中了這丫頭,婢妾隻是一門心思想討好大少爺,這才將繡荷送給他的!婢妾不敢欺瞞老太太,自打大少夫人進門之後,與大少爺十分恩愛,相敬如賓,大少夫人雖然賢良,婢妾心裏自然是慶幸感激的!可是,婢妾也是個女人啊,婢妾生怕大少爺將婢妾給忘得一幹二淨了,他既看上了婢妾的陪嫁丫頭,婢妾自然巴不得送給他。卻沒有想到因此而令大少夫人失了顏麵!都是婢妾考慮不周,婢妾該死……早知道婢妾該讓大少夫人把人送出去才對!”


    陸怡清信誓旦旦的詛咒發誓,哭得一塌糊塗,不停的說著愧疚惶恐後悔的話,好不感人。


    李老太太見她如此,一下子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這究竟是真心呢還是做戲。


    “當麵撒謊,”李老太太皺皺眉,說道:“大少爺又不是頭一天看見你那丫頭,怎麽從前什麽事兒也沒有,偏偏大少夫人進門了,這就看上了?這也太巧合了點吧!定是你做了什麽,還敢不承認別有居心?”


    陸怡清更加一連聲的叫起“冤枉”來,含淚道:“說起來這還要從大少夫人說起呢!那日早飯,大少爺見了大少夫人身上戴的荷包便問了兩句,大少夫人便笑著說是繡荷那丫頭做的,大大誇讚了一番,還讓繡荷上前瞧了一迴大少爺的腰帶,說大少爺的腰帶舊了,讓她迴頭給大少爺繡一條新的……”


    “還有這事?”李老太太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果真如此,那倒真是跟她沒有什麽關係了,分明是燕兒自己無心之舉成的事兒。


    “婢妾不敢撒謊!老太太若是不信,叫來大少夫人和大少爺一問便知!”陸怡清連忙說道,心裏暗暗一鬆,知道這一劫基本上算是過去了。


    她不由暗自冷笑,劉燕啊劉燕,你果然如同太子妃說的那樣,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跟我鬥,你配嗎!


    李老太太自然不會因為一個侍妾三言兩語便將嫡親的孫媳婦兒叫來問話,她相信陸怡清沒有膽子撒這個謊。


    如此說來,是燕兒自己咎由自取了……


    李老太太有些無奈的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偷偷瞟見李老太太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陸怡清便又流著淚道:“老太太,說到底還是婢妾太心急了!婢妾不該一時衝動,該為大少夫人想想才是!那樣也不會令大少夫人不舒服,更不會惹老太太操心了!婢妾這就去給大少夫人賠罪、好好伺候大少夫人去!”


    李老太太歎了口氣,緩了聲音道:“你先起來吧!”


    陸怡清遲疑片刻,方輕輕應了個“是”字站了起來。


    “往後做事可不能再這麽衝動了!”李老太太溫言道:“老婆子還是很喜歡你的,這也是為了你好,你能理解嗎?”


    陸怡清連忙點頭,“老太太教導過婢妾多次,婢妾怎會不理解?大少夫人是婢妾的主母,多為她著想,妻妾和睦,這才是過日子的正理兒!”


    “你明白就好!”李老太太點頭笑了笑,又道:“你剛才說的倒是不錯!行了,我這兒你暫時就不必來了,去大少夫人那裏伺候著吧!多陪陪她,跟她說說話,別讓她心裏頭存著疙瘩,否則對你沒有好處!”


    陸怡清連忙答應,又感激的恭維了一番話,這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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