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櫃做這一行的,顧客都是家境不錯的有錢人,最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四個字,見廖大管家這麽說心中有些尷尬,生怕陸小暑他們會計較,但這廖大管家他也不敢得罪,隻得打著哈哈說道:“嗬嗬,不知廖大管家光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我啊,可不敢耽擱您的功夫,您說了,我聽了,您也好忙您的去……”


    廖大管家似笑非笑瞅了郝掌櫃幾眼,突然“嗬嗬”一笑,陰陽怪氣道:“不急不急,我那點兒小事不著急說,郝掌櫃還是先顧著您的大生意吧!瞧瞧,人家都要等不及了!這萬一要是因為我的緣故害的郝掌櫃損失了一個大客戶,那我可怎麽賠得起呀!”


    他特意重重的咬著“大”字說著話。


    郝掌櫃頓時有些不太自在,嗬嗬笑道:“瞧您這話,您是老主顧了,這不是……嗬嗬……”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人啊?陸小暑和晴嵐相視一眼,兩人眼中均是厭惡。


    晴嵐忍不住湊近她小聲說道:“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咱們又沒招他惹他,他至於說話這麽陰陽怪氣的嗎!句句都衝著咱們來!”


    陸小暑“嗤”的冷笑,亦小聲說道:“有的人就覺得滿天下的人都該圍著他轉,覺得他到了那裏所有人都該奉承他、巴結他、向他陪著笑臉,咱們沒過去奉承巴結,也沒過去請安,人家心裏這是不自在呢!要不,你過去給人招唿一個?”


    “我才不要!”晴嵐頓覺一陣惡寒,忍不住又道:“世上真的有這麽無聊的人嗎?不會吧?”


    “怎麽沒有?眼前這個不就正是?”


    那廖大管家還真就是在安陽城裏耀武揚威慣了,所有見了他的人沒有不陪笑巴結的,他還真就是見陸小暑他們不上前給自己見禮巴結而心中不爽。


    他原本以為,他說出那些警告的話之後,這兩個變賣書畫的窮鬼應該會識相一點,誰知他二人根本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也就算了,兩個人居然還在那裏咬起耳朵來了,這不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故意落自己的麵子嘛嗎?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個場子他要是不找迴來,日後豈不是叫人笑話!


    廖大管家目光有些陰沉起來,忽然嘿嘿一笑站了起來,朝著陸小暑和晴嵐走過去,一邊說道:“兩位這是要賣什麽畫卷呀?我也來瞧瞧!”


    郝掌櫃動了動唇想要阻止又不敢,到底忍下了,心裏卻有點不安起來。


    先前看畫的時候,這畫是完全平展攤開在大桌子上的,四角還用條形的大理石鎮紙給鎮住,陸小暑沒想到這家夥會走過來,一時也來不及將畫收起來了。


    “喲,是幅畫兒呀!不知道是哪位名家!”廖大管家不酸不涼的湊過來嚷嚷,大手一拔,將晴嵐推得一個踉蹌。


    晴嵐氣急,恨恨瞪了他一眼,陸小暑不動聲色扯了扯她的袖子。


    “碧藤山人!”廖大管家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置信的瞥了陸小暑和晴嵐一眼。


    郝掌櫃暗暗著急,忙笑道:“可不就是呢,我剛剛還跟這兩位小兄弟說——”


    “哎,”廖大管家抬抬手止住了郝掌櫃的話,向陸小暑和晴嵐瞟了一眼,哼道:“這是你們倆的畫?打算賣多少銀子呀?”


    陸小暑笑道:“這個跟您好像沒有什麽關係吧?”


    廖大管家氣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瞅了陸小暑片刻冷笑道:“怎麽沒關係?這幅畫大爺我買了!”


    “誰說要賣給你了!你想買也得看我們賣不賣!”晴嵐忍不住冷冷道。


    廖大管家懶得再理會他們,向郝掌櫃似笑非笑道:“我說郝掌櫃,這幅畫我要了,你看可以嗎?”


    郝掌櫃心裏自然是不情願的,可是廖大管家不是一般人家的管家,更是他這店裏的老主顧。好吧,雖然這家夥貪婪之極,每次都會把價錢殺得很低,但是好歹他還是有賺頭的。而且,就算沒有賺頭,這種人家出來的人他也不便得罪……


    “嗬嗬,實不相瞞,在下還沒有跟這位小兄弟談價錢呢,您要,那就要吧!”郝掌櫃隻得笑笑,不情不願的說道。


    因為看見陸小暑和晴嵐兩人對廖大管家並不太買賬,愛答不理的,他心裏痛快許多同時又忍不住有點替他們擔憂,一邊暗暗向陸小暑他們使眼色,示意他們見好就收,千萬別太衝了。


    廖大管家得意洋洋睨了陸小暑一眼:“聽到了嗎?這幅畫大爺我要了!開個價吧!”


    陸小暑不動聲色一笑,說道:“行啊,反正賣給誰不是賣呢?一萬兩白銀,絕無二價!”


    “多少!”廖大管家臉色一黑,不敢置信的瞪著陸小暑,又問:“你剛才說多少?”


    陸小暑無不譏諷輕輕一笑,淡淡說道:“看來這位客人耳朵好像不太好使啊,那麽我就再說一遍,你可要聽清楚了!一萬兩白銀,少一個子兒不賣!碧藤山人的畫作,值得這個價錢吧?”


    陸小暑問這話的時候目光直直的朝郝掌櫃望過去,氣勢全盛。


    郝掌櫃心中一凜,下意識點點頭說道:“碧藤山人的畫作,的確——”


    “這還用你說!難不成大爺我不知曉嗎!”廖大管家氣急敗壞瞪著陸小暑,冷笑道:“可若是假貨呢?難不成也值得這麽多?”


    他聽見陸小暑居然裝聾作啞管他叫什麽“這位客人”差點兒肺沒氣炸。什麽叫這位客人?明明郝掌櫃叫了他這麽多聲的“廖大管家”,難道這死小子是個聾子嗎?擺明了給他添堵!


    好呀,給他添堵,就休想好過!


    “你胡說八道什麽?”陸小暑冷冷道。


    晴嵐卻是臉色一變,目光閃了閃有些不安。


    廖大管家到底是活了大半輩子閱曆豐富之人,眼角一掃便將晴嵐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底氣更足,挺直胸膛冷笑道:“怎麽?被大爺說中惱羞成怒了?我說小子,你也不看看大爺我是誰,就敢在大爺麵前玩這一套坑蒙拐騙,嘿嘿,你膽子不小呐!”


    陸小暑聽他這麽說反倒笑了,淡淡道:“行,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不賣了總可以了吧?你說是假就是假,嗬嗬,也太自以為是了點!”


    陸小暑說著便上前將那畫卷慢慢卷了起來。


    “慢著!”廖大管家一步上前,毫不客氣一巴掌拍在畫卷上,冷笑道:“想走?沒那麽便宜!在安陽城裏玩坑蒙拐騙,嗬嗬,你當這安陽城是什麽地方?由得你撒野!”


    “那麽你想怎麽樣?”陸小暑聲音愈冷。


    “假畫就該沒收!”


    “由你來沒收?”


    “要不然咱們上一趟衙門?”


    郝掌櫃見勢不好連忙咳了一聲插嘴陪笑道:“嗬嗬,廖大管家,這幅畫即便是作假依在下看筆力也不錯,還是值得收藏欣賞的!這位小兄弟,要真上了衙門那可就麻煩了,年輕人嘛,脾氣別那麽衝,這幅畫既然是假的那也不值什麽,便讓廖大管家拿走吧!廖大管家,嗬嗬,人家小兄弟也聽不容易的,您要不給幾個辛苦錢就算了?”


    郝掌櫃一邊說一邊背著廖大管家連連向陸小暑使眼色,示意他別跟這個地頭蛇鬥,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廖大管家見了他的眼色也隻做沒看見,心裏還暗暗得意,心道在這安陽城,誰不敬著江家、不敬著本大爺?你這窮小子是個什麽東西,敢在老子麵前耀武揚威?嘿嘿,你不是頗有骨氣呀?有本事你別屈服,老子脊梁骨不打斷你的,叫你從此腰杆子都挺不起來!


    “憑什麽呀!我要是不賣,你想怎麽樣?”陸小暑仍舊冷冷道。


    廖大管家氣極反笑,仰天打了個哈哈,迴頭掃了一眼跟上來的幾個家奴,不緊不慢說道:“好說,好說的很。知府大人最近正整治城裏風氣呢,想必對這種坑蒙拐騙的小賊挺有興趣——”


    “廖大管家,廖大管家,何必呢!”郝掌櫃急了,扯了扯陸小暑的袖子,壓低聲音咬著牙道:“小兄弟,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也不懂嗎?江家乃安陽城首富,連知府大人見了他們府上老爺都要客客氣氣的,廖大管家是江府的大總管,隻要他一句話,你們進了衙門可就沒那麽容易出來了!你何必同他爭一時之意氣?依我說,弄個幾百兩銀子能夠救得了眼前之急也就算了!老夫言盡於此,聽不聽隨你了!”


    陸小暑瞟了一眼那趾高氣揚的廖大管家,眼風掃過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家奴,心中不由得打起鼓來。


    如果隻有她一個人,逃脫應該不會有問題,可是多了一個晴嵐,那可就不好說了。


    晴嵐還是個姑娘,若是被弄進了衙門關在了監牢裏,後果更不堪設想。陸小暑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夠劫牢。而且這廖大管家一看就是個得意慣了容不得半點不好的勢利小人,即便自己逃脫了,除非立刻出城,否則風險還是很大的,如果那什麽江家真的有這麽大勢力的話……


    暫時服軟又如何?哼,江家,廖大管家!反正他又不會長了翅膀飛了,想要算計他,算不得什麽難事!


    陸小暑這麽想著,臉色頓時緩和下來,立即很幹脆的說道:“廖大管家出個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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