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小姐?”苗天寶瞅著他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笑道:“你說的是我的侄兒和嫂子嗎?我是苗楚河的親弟弟苗天寶!”


    福叔睜大眼睛,頓時呆愣在那裏。


    苗天寶衝他得意的咧了咧嘴,一把撥開他朝屋裏走去。


    福叔一個不留神朝旁邊踉蹌兩步,醒悟過來忙跺腳叫道:“站住!”仍舊奔過去攔著他,固執道:“就算你是我們家姑爺的親弟弟,你也不能進去!”


    “怎麽?我迴自個的家也要你一個下人來管?反了天了!”苗天寶頓時拉長了臉,剛被放出來的那種歡喜雀躍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不少。


    福叔翻了翻白眼,心道我一個下人又怎樣?那也不是你的下人!便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問問小姐!”


    正說著,隻見素衣素裳的佟玉兒在香兒的陪同下從屋裏走了出來,皺眉道:“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吵?”


    福叔剛剛張嘴欲言,苗楚河已經幾步上前,衝著佟玉兒拱手作揖笑道:“嫂子好啊!”


    他微微抬頭,瞥見佟玉兒一身素白,一張不施脂粉的清水臉略顯蒼白,眼睛也清亮亮的,身姿纖弱,氣質冷清,看上去確實楚楚可憐,比之往日上了妝容更俏麗迷人。


    他一時不禁看呆了眼,半邊身子都酥麻了,心道怪道人都說女要俏一身孝,嘖嘖,這小模樣兒,真叫人見了心都軟成一團了,我那死鬼哥哥怎麽忍心死呢……


    看清是他,佟玉兒臉色微變“啊!”的一聲驚唿了起來,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盯著他警惕道:“怎麽會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苗楚河見她這麽問既有些不高興又有些得意,清清嗓子咳了一下,挺起了腰杆有意做出理直氣壯的樣子,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哦,三叔公和族裏長老們說,我哥哥去了,咱們家連個撐門戶的男丁也沒有,這不就讓我迴來了!以後家裏的事情就由我來做主,嫂子您也可以不必那麽辛苦了!嗬嗬,嫂子真是賢惠,瞧這院子收拾得多幹淨整齊啊,唉,我哥哥真是沒福啊,嫂子你節哀順變,別再難過了,瞧瞧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呢,哥哥見了也會心疼的……”


    看到苗天寶一邊說話一雙眼睛一邊直勾勾的瞅過來,佟玉兒又氣又急又惱,咬著唇,卻偏偏拿他沒有辦法。


    苗天寶將她的反應盡收眼中,哈哈一笑,得意的走進了屋裏。


    佟玉兒呆呆的站在當地,心中紛亂如麻。


    怎麽會這樣?三叔公他們怎麽會把這個人放出來了?這將來的日子——


    佟玉兒活生生打了個冷顫,不敢去想。


    “小姐,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是您的小叔子?”於嫂忍不住湊近前問道。


    佟玉兒怔怔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於嫂不做聲,片刻輕輕一歎。


    佟玉兒勉強笑道:“剛才他說的話你也聽見了,三叔公他們這麽做,也沒有什麽不對……這本來也就是他的家麽!”


    “是,小姐,”於嫂忙道:“小姐放心,往後老奴和香兒、福叔會更仔細照顧您的。唉,小姐,等七七過後,您還是聽大夥兒的勸,迴咱們佟家去吧!隻要您有這份心,在哪兒替姑爺守著不是一樣?相信姑爺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您的!”


    “是啊小姐,於嫂說的對,老奴也是這個意思!小姐您可別誤會,老奴們不是不願意在這兒伺候小姐,您跟夫人老爺在一塊多少有個照應!”福叔也連忙說道。


    他和於媽跟年紀還小的香兒不同,他們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那雙眼睛洞察人情世故,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尤其是福叔,剛才還和苗天寶交鋒了一迴,心中更是很看不上此人。但人家畢竟是姑爺的兄弟,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便在佟玉兒麵前說他的什麽壞話。


    福叔和於媽一左一右的相勸,佟玉兒心中正亂著,胡亂點了點頭歎息道:“且等過一陣子、到時候再說吧!”


    這兒是楚河的家,是他的安息之地,她沒有將他的靈位帶迴家去的供奉的道理!讓她走,將他一個人留下,誰知道苗天寶會怎樣糟踐他?她不能讓他死後還遭受這等侮辱!


    否則,她這個做妻子的於心何忍?


    福叔和於媽相視一眼,也隻得暫且罷了。


    苗天寶樂顛顛的迴了自己房間,打開房門,一股子黴味衝鼻而來,他不由得捂嘴偏頭響亮的打了幾個噴嚏,連忙又退了出來。


    佟玉兒當然不會去動他的房間,就算這個人從此在祠堂偏房了此一生再也不迴來,她也不會去動。動了她都嫌惡心。


    所以,這間屋子門窗緊閉,一直沒有人料理。苗天寶這麽打開門進來,味道能好聞就怪了。


    “豈有此理!”苗天寶瞅了眼蛛網飄飄、灰塵滿滿、黴味十足的房間,一跺腳轉身出去。


    “喂,老頭兒,還有你這老媽子,趕緊把我房間收拾收拾整理幹淨,我說你們是怎麽幹活的?有沒有一點下人的樣!”苗天寶指著福叔和於媽大喇喇的吩咐道。


    福叔和於媽氣得直瞪眼,佟玉兒臉色也變了變。


    佟玉兒正要說話,於媽輕輕一扯她,越身上前,上下打量了苗天寶一眼,不冷不熱的假笑道:“我說親家小叔,我們不是苗家的奴才,是佟家的奴才,領的是佟家的月錢、吃的是佟家的飯,苗家的事兒不歸我們管,你還是自己動手吧!”


    “喲,好大的架子呐!”苗天寶怪眼一翻,哼道:“那麽你們現在踏的是苗家的地兒、住的是苗家的房子吧?既然偷懶不肯幹活,那就滾迴你們佟家去,我們苗家不歡迎你們!”


    福叔氣得花白胡子亂顫,沉聲低喝道:“我們是來照顧我們家小姐,走不走不是你說了算!”


    於媽也哼道:“不錯!這不光是你的家,也是我們小姐的家,我們在小姐家裏,你管的著嗎!”


    “小姐?”苗天寶怪笑道:“我隻知道進了我們苗家的門就是苗家的人,這裏隻有我大哥的遺孀、我的嫂子,哪兒有什麽你們佟家的小姐?”


    苗天寶說著轉向佟玉兒,冷笑道:“我說嫂子,你這是什麽意思?帶了娘家的奴才來我們苗家耀武揚威,這是一個寡婦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我哥剛死,你就踩到我們苗家頭上來了?”


    “你——”佟玉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苗天寶哼道:“還不趕緊幹活去!否則信不信老子一頓把你們攆出去!我還不信了,這個家我做不了主!”


    “苗天寶!”佟玉兒又氣又急,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於媽和福叔見她這樣連忙相勸,於媽咬咬牙,忍著氣道:“算了小姐,不就是打掃屋子嗎?老奴去就是!”


    苗天寶得意洋洋:“這就對了!打掃得幹淨點,窗台上、房梁上、床底下什麽犄角旮旯之類的都別漏了!要是這點兒活都幹不好,還要你們做什麽……”


    苗天寶一邊說一邊哼著小曲一搖一擺的出門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佟玉兒含著淚看向福叔和於媽,於媽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別難過,老奴不是偷懶,就是見不得他這個樣!您放寬心,若真要繼續住下去,往後隻怕各種事端還少不了,何苦同這種人計較呢?”


    福叔也道:“是啊小姐,我們沒事,您不用為我們擔心!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給陸家送個信說一說?”


    “對!”佟玉兒如夢初醒,忙道:“我叫他給氣糊塗了,竟連這個都忘記了!福叔您明天就去一趟楓葉村跟姐姐、姐夫說一聲——不,還是不要了!”


    佟玉兒突然刹住了話頭,搖搖頭道:“暫時先別去吧,姐姐、姐夫那邊也正傷心著呢,我怎麽忍心又給他們添麻煩?總不能事事都要依賴他們,先這樣吧,過陣子且看情形再說!”


    於媽和福叔頓時也有些為難起來,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陸家那邊兩位姑娘如今還下落不明呢,怎麽好還去麻煩他們?


    福叔便點點頭道:“這樣也好!老奴今後會小心注意著他的!”


    “勞你操心了!”佟玉兒點點頭,心中卻不覺想,如果小暑在就好了,如果小暑在,隻需要將小暑接過來,那小丫頭古靈精怪,肯定有的是主意收拾苗天寶!可惜……


    想起下落不明的陸小暑姐妹,佟玉兒不禁低低歎了口氣。


    於媽見她精神又不太好,便扶著她溫言道:“小姐,老奴扶你迴房和瑾兒歇歇去吧!”


    佟玉兒點點頭。


    福叔便道:“於嫂你就留在房裏陪著小姐吧,那房間我去收拾!”


    於媽本來就不想去給苗天寶那疲賴貨色收拾,聞言順水推舟,道了兩句客氣話就陪著佟玉兒進去了。


    傍晚的時候,佟玉兒照例在特意收拾出來供奉丈夫靈位的廂房中上香上祭品拜祭,抱著兒子呆呆的站在供桌前,看那土黃色的紙錢一點一點的燒成灰跡,煙熏繚繞。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佟玉兒猛一轉臉,見是苗天寶,心便是一緊,下意識往旁退了退,脫口道:“你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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