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邊眾人一聽說還要一兩忍不住響起一片的抽氣聲和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先前已經交了五錢了,這一下子又要收一兩,豈不是比往年的還要多了?


    這叫什麽事呀!


    “差爺,”一名老者在眾人的推搡勸說鼓勵下硬著頭皮越眾而出,陪著笑道:“小民們不是已經交了五錢嗎?是不是再補五錢就行了……”


    “哼!”領頭的冷冷睨了他一眼,鼻孔裏打著官腔悶聲道:“你說呢?”


    “呃……”那老者被他這麽一盯,整個人仿佛矮了一截,嚇得再也不敢吱聲,灰溜溜的往後縮了縮。


    裏正見有人開了口,自己身為一村之長官也不便什麽表示也不做,於是也陪著笑道:“是啊差爺,您看這往年不都是收的一兩麽,今年我們大家的確是家裏頭都有困難,這,嗬嗬,您幾位就大發慈悲、通融通融,還按照往年的來,您看成不?”


    陸小暑不覺撇撇嘴“切!”了一聲,無不諷刺的小聲嘀咕道:“以退為進,好狡猾的家夥……”


    周恩聞言微微詫異的瞧了她一眼,湊過去小聲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可見咱們英雄所見略同……”


    陸小暑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周恩微微一笑,仍舊注視著前邊。


    裏正的話音剛落,眾村民們無不附和,紛紛稱是,求著四位差爺行行好、開恩。


    那領頭的見做戲做的差不多了,這才麵露不忍之色,輕輕歎了口氣點點頭勉為其難道:“好吧!我們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我們有難處,你們同樣也有難處嘛,若將什麽都往你們頭上推,那還要我們這些公人來做什麽?那就速速補齊五錢吧,若將來行事不夠,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眾村民們聽畢如釋重負,無不感恩戴德。


    領頭的便叫眾人自己同裏正交割清楚,他們時間有限,還有公務要迴去辦理,就先從裏正那裏預支銀子先帶走了。


    眾人自然不會有何異議,便議論著都散了。雖然心中都鬆了口氣,隻是想著還要交出五錢銀子,不免又肉疼起來。


    陸家自然是不愁這五錢銀子的,陸小暑也沒太在意這件事,一偏頭看到周思眸光有些沉沉的盯著那四個得意洋洋離去官差的背影,不由得一時興起,從他身後踮起腳尖重重拍了他肩膀“喂!”了一聲。


    周思果然叫她嚇了一大跳,迅速迴頭看見是她,無奈笑了笑。


    “你發什麽呆呀?看你那樣子好像恨不得吃了他們一樣,嘻嘻!”陸小暑好笑道。


    周思瞟了她一眼卻是道:“你不覺得他們很欠揍嗎?”


    陸小暑眨眨眼睛,笑道:“人家可是公門中人,那一身衣裳雖然有些破舊,但那也是身份的表示,你難道還敢打他們的主意?再說了,”陸小暑半眯著眼睛毫不客氣的打量審視著他:“就你啊?嗬嗬!”


    周思目光閃了閃,勾唇低著聲音微笑道:“我要真打算打他們的主意,你要不要算上一份?”


    嗯?陸小暑認真審視著他,片刻道:“真的假的?”


    “你敢嗎?”周思不答反笑問道。


    陸小暑見他語氣神情中似帶著淡淡的輕視,哪裏受得了這個?況且她本來對這些公人也沒什麽好感,而且也不覺得公門中人有多麽神聖,對她來說,揍了他們也就揍了,隻要不留下把柄連累到家裏就好。


    陸小暑便哼了一聲,傲然道:“你都敢我有何不敢?”


    “好,咱們這就路上攔截著去。”周思笑笑。


    “走就走!”陸小暑一揚下巴,一邊同他走一邊說道:“可別留下痕跡叫他們發現,要不然連累了家裏沒準還會牽連村裏,別怪我把什麽都推到你頭上。反正,你們是剛剛搬來不久的外來人口,推你們出去做替罪羊,我想全村人都沒有意見的!”


    “……”周思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卻也暗暗的警惕起來,此事他見了心中不平,想要伸手管上一管,可是正如這小丫頭所言,不能留下把柄。否則,即便全村人不把他們推出去當替罪羊,這個地方他們也呆不住了。


    隻是聽到陸小暑毫不客氣的說出這話仿佛隨時都可以毫無壓力的出賣他,他心裏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失落,便忍不住說道:“你真的是這麽想的?我可是一片好心幫全村子裏的人出氣教訓那些混賬東西,你把我推出去做替罪羊,就一點兒不會覺得內疚嗎?萬一我出了點什麽事情,或者幹脆就死在他們手裏了,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


    那天在冰麵上,你卻還不顧一切的去救那小胖子呢……


    周思這麽一想,更加覺得鬱悶失落無比。他什麽時候混得這麽慘了?連個肥頭大耳的小胖子也比不上……


    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你怎麽了?”陸小暑見他露出一副懊惱痛心而且很有怨婦嫌疑的臉,不由大感奇怪,說道:“我為什麽要內疚啊?真是的!村裏人推你們出去頂罪你們就真去啦?反正這兒又不是你們的家,而且我看你們叔侄三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們還不會腳底抹油嗎?”


    “腳底抹油?”周思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就是跑路啊,笨死了!”


    周思一怔,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道:“原來你打的是這麽個主意!那,如果我們不幸被抓住了呢?怎麽辦?”


    陸小暑道:“逃唄!”


    “逃不掉呢?”


    “那麽笨,笨死得了!”


    “……”周思也不知怎麽迴事非要同她較這個勁,仍舊不依不饒的追問道:“那你呢?你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陸小暑叫他問得有些不耐煩起來,說道:“稀奇,我一個小姑娘家,女孩子的清譽名聲多要緊,我隻有躲是非的,哪兒有尋是非的?你們自己想辦法就是了,我覺得那些公門中人才不會那麽輕易逮著你呢!”


    這話是誇他嗎?周思覺得應該是!不,一定是!


    他心裏微微自得,心道那倒是的,我豈有那麽容易被逮著的?便索性直接笑問她道:“如果需要你幫忙,你幫不幫呢?”


    “當然幫啊!”陸小暑說道:“在自保的前提下,在你們沒有出賣朋友的前提下,我自然是會幫你們的。”


    這好像已經是從她這裏能夠得到的最好答案了,周思有些認命的笑了笑,決定不再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還是別問了。


    兩人腳程都不慢,出了村口,便從小路繞道,沒多久便到了一處人跡罕係僻靜的山坳,兩人蒙了麵,山腰上等候著……


    這年頭馬匹有限,衙門裏總共就養了五匹馬,那是供縣太爺出行拉車以及縣丞、捕頭等有點身份的人出門用的,他們這些普通的公人還沒有這個待遇。四個人來楓葉村是步行著來的。


    四個人收了一大筆銀子,一路慢悠悠的走一路得意洋洋的吹噓著,陸小暑和周思等了好一會兒,這四個人才從下邊經過……


    銀子很快就換了主人,到了陸小暑和周思手中。掂了掂手中的重量,陸小暑笑道:“這事兒真是有趣!別的村沒準還有呢,等我們發現了也去玩玩?”


    周思有點兒哭笑不得說道:“這種事兒還是少做為妙,一次就罷了,多了官府肯定要徹查。咱們哪兒管的了那麽多?能幫村裏人一把就不錯了!”


    陸小暑想想也是的,她可不是隻滿心想著好玩的小孩子了,知道事情一旦大條起來,憑個人的弱小力量想要對抗官府,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什麽陰謀、陽謀,隻有彼此權位相當的還能有資格相互用得上,在一邊倒的力量傾壓之下,這一邊就好比去碰石頭的雞蛋。


    “可惜了!白便宜那些家夥了!”陸小暑有些悻悻,又說道:“這些銀子,你打算怎麽處理?總不會拿迴去大半夜裏一家院子裏拋進去一兩吧?”


    周思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虧你想得出來這麽個蠢辦法!”


    陸小暑不服氣哼了一聲。


    周思想了想便說道:“我看咱們找個地方藏起來吧,等來年村裏頭遇到困難需要動用了再借一家寺廟捐獻出來,你看怎樣?”


    陸小暑笑道:“行啊,你這洗錢的法子倒是挺妙的!”


    “洗錢?”


    陸小暑“撲哧”一聲,說道:“這麽簡單的詞兒都理解不了?把黑的洗成白的,明白了?”


    周思怔了怔,失笑道:“你這腦子裏打哪兒來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呀!虧你想得出來!”


    陸小暑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兩個人便商量起來這些錢應該存放在哪裏比較安全。河邊、石洞、山坡、床底下、菜地裏都討論了一番,最後決定還是埋在陸家山後的水源地的比較安全,而且也可以就近照看。


    第二天,衙門裏就來了人調查四名捕快被劫被揍之事,村中眾人麵上驚訝憤慨且不解,心中自然是稱快的。盡管那給出去的銀子橫豎是拿不迴來了的,但是聞聽那些仗勢欺人的家夥也沒落到好處,心中仍舊是竊喜。


    衙門裏的人在村裏仔細調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便也無可奈何,命令裏正好生用心查看著,便隻得離去了。


    裏正恭恭敬敬的滿口答應,心中卻不以為然:這要怎麽查,還不跟大海撈針一樣!


    況且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慢慢叫人給淡忘了,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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