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一怔,朝她望了一眼,點頭道:“好,我陪你一起去!這邊人不知,那邊碼頭上沒準會有人知道,陸伯父當時有沒有上那艘船。呸呸呸,我這不是胡說八道麽,陸伯父肯定沒有上那艘船,小暑,你別難過……”


    陸小暑見他這樣倒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聲來,白他一眼道:“我又沒怪你,你緊張什麽!我再畫幾張畫兒,咱們到時候分頭問問人!”


    她說著又輕輕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倒還好,唉,就是我娘,我真不知道,萬一真是那樣,我娘知道了她該怎麽辦呢!你別看我娘平日裏事事好強兇巴巴的,其實,其實我們家做主的還是我爹,我娘不能沒有他的!”


    “小暑……”林放聽她說著這話,隻覺得心裏微微的發痛。既痛且憐,令他很想很想將她攬入懷中,好好的憐惜安慰。


    且說陸小暑留了字條悄然離家,一家子人人神思不定,心事重重,加上她平日裏也不是個肯安安靜靜待在屋子裏的,眾人竟都沒有發現。


    直到天黑了,苗翠蘭勉強從床榻上掙紮著起來喝水,發現陸小暑不在家忙問道:“小暑呢?她上哪兒去了?”


    這孩子平日裏雖跟那沒籠頭的馬一樣,可這幾日卻十分乖巧,不應該不在屋裏的。


    苗翠蘭這一聲,才令佟玉兒等意識到,對啊,小暑去哪兒了?


    一通尋找,小雪急匆匆捏了張紙條從房間裏出來道:“娘!小舅舅!小舅母!不好了,小暑她走了,她說她去找爹了!”


    “什麽!”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苗翠蘭忙命小雪將紙條上的內容念給自己聽,不等聽完便頓足道:“這丫頭,她是想氣死我嗎!她怎麽就這麽大膽子呢!誰給她的膽子!”


    苗翠蘭又氣又急,忍不住又落了淚。


    苗楚河和佟玉兒也是麵麵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娘!”小雪連忙拉著苗翠蘭的袖子柔聲勸道:“娘,您別擔心,二妹她那麽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她不是說了嗎?她進城去找哥哥,讓哥哥陪她一塊兒去!娘,哥哥可是大人了呢,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苗翠蘭流著淚道:“這丫頭從小兒便狡猾的很,嘴裏哪兒肯有半句實話?哼,什麽找她哥哥,這話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阿琦怎麽可能讓她胡鬧?若她真去找了阿琦,阿琦自己會不會去麒麟湖難說,但肯定不會讓她去,且肯定會托人迴來送信!可你們看看,天都黑了!”


    一席話說得小雪黯然的垂下了頭。


    苗翠蘭恨得牙根直癢癢,不由又心疼又惱怒,哭道:“這死丫頭實在太不像話了!早知道這麽不聽話,我當初救她幹嘛?沒的現在多一份氣受!”一邊哭一邊訓陸小暑。


    苗楚河和佟玉兒心裏也是又急又無奈,一麵掛心陸小暑,一麵又忙著勸苗翠蘭,小雪也在一旁拭淚,一家子亂作一團!


    苗楚河和佟玉兒苦勸,苗翠蘭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又哽咽著道:“不行!我不能在家裏幹等著,我得找他們父女去!楚河,咱們這就走!”


    “姐姐!”苗楚河忙勸道:“如今天都黑了,還怎麽找呢?等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出發好不好?今晚上姐姐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怎麽能休息得下!”


    “姐姐,這會兒就算到了鎮上,上哪兒雇馬車去?這大半夜的也沒有哪個車夫肯出車呀!姐姐,還是等等吧!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晚上啊!”佟玉兒也苦勸。


    小雪也淚汪汪的道:“娘,爹和二妹都不會有事兒的,您不要這樣!您不要這樣!”說著撲在她身上抱著她,忍不住又大哭了起來。


    苗翠蘭終是沒了法子,被女兒這麽一引,心中大酸且痛,不由攬著她,母女二人抱頭痛哭。瞧得佟玉兒亦淚花閃閃,心中惻然。


    一家人一夜各自無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苗楚河便和苗翠蘭出了門,佟玉兒與小雪淚眼相送,愁雲慘霧。


    陸小暑和林放、蟋蟀包了一條快船,輕巧靈活的在湖麵上飛掠而過,朝著湖對麵的於縣飛馳而去。


    此時無風無浪,晨霧也早已散開,整個湖麵上銀光跳躍,一望無垠。秋陽下,湖風吹來,原本應是令人心情舒暢才對,可是此時卻吹不散陸小暑沉重的心情。


    她雙手抱膝坐在船頭,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凝視著這遼闊的湖麵。在自然麵前,人的力量永遠是這麽渺小,這平緩無波看似溫柔的湖水,卻足以吞沒任何由此經過的船隻。


    她看著水,林放看著她,也不禁暗暗歎氣。他從沒見過她如此楚楚可憐的一麵,令他的心跟著酸疼得一塌糊塗,想要安慰她幾句,又不忍心打擾。


    大約過了約莫兩個時辰,船隻終於緩緩的靠上了碼頭,林放鬆了口氣,笑著起身道:“小暑,咱們下去吧!”


    “嗯!”陸小暑點點頭,三人一同下船。


    “這兒碼頭倒挺熱鬧呢!”蟋蟀四下裏張望著,陪笑道:“正好,咱們就在這碼頭上打聽打聽,準能打聽的出來!”


    “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去?”林放沒好氣瞪他。


    “你也別這麽說他了!”陸小暑拿出畫卷,遞了一張給蟋蟀,又給了林放一張,說道:“我們分頭去問問吧!半個時辰後在這兒匯合。”


    “那你自己小心點兒。”林放不敢堅持要求跟陸小暑一起,隻得輕聲囑咐。


    陸小暑點點頭,勉強笑道:“麻煩你了!”


    “不、不,你,你不要這麽說。”林放有點兒手足無措嘿嘿笑了笑,看著陸小暑朝另一個方向去了,自己才定定神,也往另一條街道上去。


    陸小暑手中拿著畫像一路走著,逢人、逢店鋪便問別人可曾見過畫像上的男子在那日登上了那艘出事的大船的?


    眾人聞言便知這定又是一個遇難者家屬了,一問之下得知她爹極有可能當時也在那艘船上不由得大起同情,紛紛幫著她看。滿心裏希望能夠幫到她確認,卻無不遺憾的搖搖頭,都說沒有印象,或者當時根本就不在碼頭上。


    陸小暑失望不已,卻又勉強打起了精神,沒有消息,總還有希望。


    走完這整整一條街巷,直到冷清之處一個人也沒有,還是打探不到陸忠的半點兒消息。


    陸小暑不禁歎了口氣,小小的身子靠在巷子口處半截泥牆上,想著父親在時的各種疼愛,想著當初自己還是繈褓中嬰兒被遺棄的時候被他那樣溫暖心疼的抱在懷中,小嘴一撇,眼淚不由得便湧了上來。


    “小姑娘,聽說你在找人?”陸小暑正垂頭傷心著,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旁響起,陸小暑猛的轉頭,看到一雙狹小的滴溜溜閃著光的三角眼望著自己,不覺心中暗暗蹙眉。


    這個人見她抬起頭來,看到她漂亮出眾的容貌和眉宇間那一股子遮掩不住的靈秀之氣不由眼睛一亮,那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變得和藹親切。


    陸小暑卻是心生反感,這人長得賊頭鼠腦,盡管拚命的想要做出一副老實忠厚樣,可那種骨子裏的下三濫氣質那也是遮掩不住的!


    開玩笑,當她真的隻是個十歲的小丫頭好騙嗎?


    她本來不想理會他,隻是心裏記掛著爹,不肯放過那萬分之一的希望,便點點頭,展開手中的畫像道:“就是這個人,你見過嗎?”


    那人的目光落在她潔白細膩的小手上,下意識吞咽口水,暗道好個苗子,真是不多見,不多見呀!若將她轉一道手,起碼值得上二十兩銀子……


    活該我顧老四今兒要發財。


    顧老四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自己招手。


    他裝模作樣湊過去瞅了瞅,左歪歪頭,右歪歪頭,倒真像那麽迴事似的。


    陸小暑明明知道希望渺茫,這時候卻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問道:“你到底又沒有見過呀?”


    顧老四不答,又看了一會兒才“啊”的驚叫了一聲,說道:“這個人啊,我還真有點兒印象……”


    “真的?”陸小暑半是驚喜半是疑惑。


    “對!對!是真的!”顧老四笑道:“那天,他好像帶了很多東西,不方便上船,於是就沒上那艘船,唉,這可真是天意啊!”


    陸小暑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隻是此刻聽起來充滿著希望的話都令她沒來由的感到開心,不覺笑得眼睛發亮、眉眼彎彎,喜之不盡道:“那後來呢?後來他去哪兒了?為什麽還不迴家呢……”


    顧老四見自己瞎蒙好像蒙對了,這小妞兒半點兒也沒有懷疑,便精神一振,繼續說道:“嗯,他後來搬運東西的時候不留神讓經過的馬車給撞了一下,受了傷,就沒法兒走了——”


    “那他現在呢?在哪兒?”陸小暑忙問道。


    顧老四眼珠子得意的悄悄轉了轉,笑道:“所以說這事兒巧嘛,那天我一出門,恰好看到有個人在槐老頭家那棵大槐樹下曬太陽,看著就跟你那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他如今啊,應該在槐老頭家裏養傷,正好在我們村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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